战况胶着,沉寂多日的突厥人将梁煜挂在阵前暴晒,日头晒得草叶枯黄,多日缺衣少食,加之主将被擒,让本就心无斗志的北襄士气进一步衰退。
余下士卒,除却他们带来北境的人,以凉州为首的温家军皆准备关闭关口,不再主动出击,至于梁煜的生死,温孝直放言道:“一个背弃家族的弃子,活着,也是耻辱。”
这便是预备放弃梁煜了。
方旬在原地气得浑身血液都似要烧起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声音里裹着怒火:“先前用得着青州军时,就让我们顶在最前头!如今主子为刺戎狄落了难,你们竟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帐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连主位上的谢令仪都敛了声息。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望着案上摊开的沙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上玉佩,谁也猜不透她心底翻涌着怎样的波澜。
方旬愤愤然后退半步,帐中却忽然响起谢令仪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弓弦:“人被吊在那样的日头下,能撑几日?”
无人敢接话。
她问的哪里是时日,分明是在问梁煜还能有多少气数。那是条活生生的性命,谁敢拿一句断言赌上?帐内的空气像被火烤过的铁,又烫又沉,凉州来的几个将领眼观鼻鼻观心,找了由头便匆匆告辞,生怕沾染上这烫手的难题。
直到帐内只剩寥寥数人,李若澜才凑近些,听见谢令仪对着沙图,几不可闻地吐出三个字:“十四天......”
“什么?”
李若澜凝望着她鬓边沾着的沙尘,低声道:“若实在放心不下,等今夜月黑风高,派几个亲卫去试试便是,总能截回来。”
谢令仪抬眸时,眼底似有霜雪掠过:“你明知是突厥人设的陷阱,去了便是白白折损玉门关的兵力。”
“哪怕只为求个心安,也总要尽过人事才算。”
帐口的缝隙里钻进来几缕热风,卷着沙砾,把那句低语吹得七零八落。李若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是真心劝诫,还是试探她的底线,竟让人辨不真切。
谢令仪没心思细究。乌维这招阳谋毒辣得很,去救梁煜,玉门关兵力必损;可若放任不管,余下将士见主将危难无人相救,难免生出唇亡齿寒的寒意,到时候士气一溃,怕是真要全军缴械了。
进是刀山火海,退是万丈深渊,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帐中诸人皆是沙场老将,自然懂这个道理,故而方才无人应声。
谢令仪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我来北境,已经整整十四天了。”
李若澜正欲追问,帐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哗,照夜掀帘而入时,甲胄上还沾着沙尘,却难掩眉宇间的喜色,双手抱拳朗声道:“幸不辱命!”
这话像一股清甜的泉眼,瞬间就给谢令仪枯槁的心上注了活水,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连说两遍:“刚好,来得及!”
几人快步走出帐外,就见绵长的粮车队伍正鱼贯入城,领头的云初绽正坐在最前头那辆粮车顶上,手里挥着条水绿色的丝绦,笑盈盈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了过来:“谢家主!珠掌柜让我捎话,第二批粮草后日就到,保管够咱们撑到秋收!”
回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厨营的兵卒已麻利地架起灶台,柴木噼啪作响,火光映着将士们重新亮起的眼眸,连戈壁上的热风,都仿佛带上了几分暖意。
粮草到了便无后顾之忧,山这边,北襄兵卒们压抑许久的欢呼如同惊雷般炸响,穿透了暮色,惊动了山另一侧潜伏的突厥人。
黄昏时分,树丛里隐约探出几个身影之时,北襄兵卒奉命叫住他们:“北襄谢后,踏足北境,请见突厥王。”
几个被发现的突厥暗探瞪大眼睛,踉跄跑回去禀报,不敢相信敌方竟会暴露来了多少主将。
——
“你从未与我说!”
一声怒喝,伴随着茶盏被狠狠扫到地上的脆响,碎裂的瓷片溅起。李若澜脸色铁青,双眼死死盯着主位上的人,胸中的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没在一道,谢令仪就背着他召见了凉州将领。
与突厥王会面的事,他是最后一个知晓,等赶到主帐时,温氏将领个个满面羞愧,唯她一人坐在中央沉稳如常。
“现在知晓,也不晚。”
谢令仪双手敛在身前,宽大的罗纱罩在身上,晃晃荡荡,显得她越发娇小。
李若澜瞧得两眼冒火,出口已是冷讽:“如今梁煜被吊在外面,怎么?你要以身饲虎?用自己将他换回来?!”
方旬站在谢令仪身后,简直要羞愤欲死,分明已有了后续粮草,可谢令仪道不可再有无谓伤亡,以她一个弱女子性命换取北襄将领,这比买卖很划算。
这席大义凛然的话当场将场上将领说得沉默,没人想要再添伤亡,可要一个弱女子去填火坑,他们几个大男人做不到。
不料谢令仪又道,她是北襄皇后,当护住子民百姓,舍她一个是最好的法子,一席话说得温州那几个傻大个儿虎目含泪,恨不得当场跪下以表忠心。
李若澜满面寒霜,目光避开不与谢令仪对视,其他将领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借机告辞离开,谢令仪踱到他面前,收了那副柔弱的神情,默然看向他:“郎君,你在犹豫什么?”
“乌维那个野人,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谢令仪失笑,不顾李若澜愤怒的目光,叹息道:“我去突厥,救下梁煜,他便欠我一条命,必会拼死救我,此为一;”
“凉州军一向忠于段怀临,要他们君臣离心,就要用些手段,此为二;”
“粮草已到,可你我兵力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朝廷若是退兵,郎君,霜刃岭之仇,咱们不报了吗?”
最后一句话说得李若澜红了眼眶,他双手蜷在身侧,胸口因愤怒而起伏不停,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手背,锦囊连带着挂绳顺势套在他腕上,谢令仪的声音低落:“此番不论我是生是死,你、我、广平、陇西都会获利最大,郎君,你要支持我。”
“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李若澜唇角抿成了条直线,终于明白,当时他赴死算计方旬,藏锋心里到底有多愤怒了,可不同于藏锋的意气用事,他亦听出了谢令仪的潜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