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炭带来的暖意,像一层厚实绵软的屏障,将景仁宫西偏殿与外头的严寒彻底隔开。

炭盆里,乌黑的炭块烧得正旺,偶尔噼啪一声,溅起几点火星,随即化作淡淡的青烟,融入暖融融的空气里。

林晚音脱去了厚重的棉袄,只穿着杏子黄的夹衣,斜倚在临窗的炕上,手里虽捧着书,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又落到墙角那几乎满溢的炭篓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放下书卷,转向正在一旁小几上核对针线册子的苏瑾禾,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迟疑:“瑾禾……”

“嗯?”苏瑾禾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支细细的毛笔。

“那炭……真是内务府体恤,才多给了这么多?”林晚音眨眨眼,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炭火光亮,“我听着菖蒲和穗禾悄悄嘀咕,说……说你去永和宫见了汪嫔娘娘,回来没两日,炭就送来了。”

苏瑾禾笔下微顿。这事她本也没想彻底瞒着林晚音,只是觉得没必要特意去说,免得小姑娘心思浮动。如今她自己问起,倒是个好时机。

她放下笔,将册子合上,转过身,面对林晚音,语气平静温和:

“美人既然问起,奴婢也不瞒您。奴婢前些日子做的桂花糖糕,机缘巧合让永和宫的三皇子尝了,小皇子喜欢,汪嫔娘娘便召奴婢去问了问。”

“闲谈间,娘娘问起咱们宫冬日炭火可足,奴婢只说天冷,各处都紧巴些。”

她略去中间那些曲折的打点与心照不宣,只拣了最表面的事实说,“许是娘娘心善,记在了心里。内务府那边如何想,奴婢便不知了。总归,炭火足了是好事。”

她说得轻描淡写,林晚音却听得怔住了。

她并非全然不懂事,只是入宫以来,被苏瑾禾护得周全,未曾真正直面过这些底下的人情往来与资源争夺。此刻她才恍然明白,那些暖烘烘的炭火,并非凭空得来,也非理所应当。

是她身边这个沉稳的姑姑,不动声色地周旋,才换来了这一室温暖。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些暖,有些酸,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体悟。原来这看似平静的深宫,每一点舒坦,背后都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经营。

她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再抬头时,眼里多了些之前没有的东西。

“瑾禾,辛苦你了。”她轻声说,语气真挚,“还有汪嫔娘娘……我们该去谢谢她才是。还有裕常在,也帮了忙。”

苏瑾禾看着她眼中那份骤然生长的“懂得”,心中既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天真被打破是迟早的事,但她希望林晚音学会的,是通透的善良,而非算计。

“美人有心了。”苏瑾禾微笑,“裕常在那边,奴婢回头再备份礼去谢过便是。她性子喜静,不爱人多走动。倒是汪嫔娘娘那里,美人若想去,奴婢便安排。三皇子很是玉雪可爱,美人去了,想必娘娘也高兴。”

林晚音用力点头:“那就去永和宫!我得好好谢谢汪嫔娘娘。”

去永和宫拜访,自然不能空手。道谢的礼要备,给三皇子的见面礼更不能少。苏瑾禾琢磨着,金银器物太扎眼,衣料吃食又显寻常。她想起那日谢玦对牛乳冻的喜爱,心里有了主意。

“美人,不若咱们做些新奇的、孩子定然喜欢的小玩意儿带去?”苏瑾禾提议。

“什么小玩意儿?”林晚音好奇。

“一种叫‘糖画’的玩意儿。”苏瑾禾回忆着前世庙会上见过的景象,“用糖熬化了,用勺子舀着,在石板上画出各种图案,晾凉了凝固,就能拿在手里玩,也能舔着吃。小皇子见了,定然觉得有趣。”

林晚音从未听过这种东西,想象不出,但听说是“画”出来的糖,又能玩又能吃,立刻来了兴致:“这个好!可是……咱们会做吗?需要什么?”

“试试便知。”苏瑾禾倒有几分把握。糖画关键在于熬糖的火候和“画”的技艺。火候她可以控制,“画”的方面,复杂的龙凤鸟兽自然不行,但简单的小兔子、小鱼、小花,或者干脆写个“福”字“吉”字,应该可以应付。

她让穗禾去御膳房要一小包质地纯净的冰糖。

又要了极小一勺猪油——这是为了防止糖粘石板。石板倒是个问题,宫里没有现成的。

苏瑾禾在库房寻了半天,找到一块一尺见方、表面极其光滑的黑色砚台石料,原是前主人留下不知做什么用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她让人仔细刷洗干净,又用小火细细烤过,确保干燥无垢。

熬糖是关键。小铜锅里放入冰糖和少许清水,小火慢慢加热。

苏瑾禾手持竹筷,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变化。糖液从浑浊到清澈,从稀薄到粘稠,冒出细密的小泡,颜色也渐渐由白转成浅浅的琥珀色。空气里弥漫开纯粹的甜香。

“差不多了。”苏瑾禾估摸着糖液已到脆糖的火候,再熬就要焦苦。

她迅速将铜锅移离炭火,放入一旁盛着凉水的盆中坐了片刻,让温度略降,防止后续操作时糖液过热烫手或凝固太快。

那块光滑的黑石板已用猪油极薄地擦过一遍,摆在铺了厚布的桌面上。苏瑾禾取过一把长柄铜勺,舀起一勺金琥珀色的糖液。

林晚音、菖蒲、穗禾,连带着好奇的小禄子,都屏息围在旁边看着。

苏瑾禾吸了口气,手腕悬空,稳住。糖液从勺边缓缓流泻而下,落在冰凉的石板上。

她手腕移动,控制着糖液的粗细与走向。先是一个圆圆的脑袋,然后是两只长长的耳朵,短短的身子,一个圆尾巴。

一只略显稚拙却憨态可掬的糖兔子渐渐成形。糖液遇冷迅速凝固,在石板上留下晶莹剔透的线条。

“呀!真的成了!”穗禾第一个低呼出声。

苏瑾禾不敢分心,紧接着又画了一条胖头胖脑的鱼,几朵五瓣的小花,最后还用剩余的糖液,试着写了一个小小的“福”字。笔画虽不够流畅,但意思到了。

糖液完全凝固后,她用薄薄的铜片小心地将糖画从石板上铲起。晶莹的琥珀色糖片,对着光看,有种脆生生的美感。

兔子、小鱼、小花、福字,一字排开,虽然工艺粗糙,远不如专业糖画艺人精致,但在这深宫之中,已是难得一见的童趣。

林晚音拿起那只糖兔子,对着光看,糖片在指尖微微颤动,折射出细碎的光。“真好看……”她惊叹,“瑾禾,你怎么什么都会!”

苏瑾禾笑笑,心里却想,这不过是取巧。真正的糖画艺术,那手腕的力道、构思的巧妙,她还差得远呢。但哄孩子,大概足够了。

她又用干净油纸,将几样糖画分别小心包好,放入一个垫了软绸的小匣子里。另外,又备了一盒新做的、更松软易化的牛乳糕,和一包林晚音亲自挑选的、适合孩子看的彩色图册,作为正式的谢礼。

这日天气晴好,虽依旧寒冷,但阳光难得有些暖意。

苏瑾禾陪着盛装打扮过的林晚音,再次来到永和宫东侧殿。

林晚音今日穿了身粉霞色的缎面袄裙,领口袖边缀着柔软的白色风毛,衬得她小脸莹白,乌发绾了个简单的髻,只簪了支珍珠步摇,清丽又不失礼数。

汪嫔显然早得了消息,殿内收拾得格外整洁,炭火烧得充足,还特意点了味道清雅的果香。

她穿着家常的秋香色常服,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许多,眉宇间的倦色淡去,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乳母抱着裹在锦缎小袄里的谢玦站在一旁。

互相见礼后,林晚音奉上礼物,言辞恳切地道谢。汪嫔让宫女收了,笑道:“林妹妹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妹安然过冬便好。”

她态度亲切,称呼也自然地从“林美人”换成了“林妹妹”。

寒暄几句,话题便落到了谢玦身上。林晚音生性活泼纯良,见到玉雪可爱的孩子,眼神便软了下来,笑着逗他:“三皇子认识我吗?上回你吃的兔兔糕,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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