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应声去了。

裕常在压低声音对苏瑾禾道:“翠珠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同乡,在针工局做个管些丝线分发的管事,人稳妥。她常在各宫走动送东西,认识的人多。你这糕给她,她自然明白。”

苏瑾禾心中感激,再次道谢。带着丝线和一份人情,她离开了春和宫。

回了宫,她问菖蒲送糕点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菖蒲稳妥地回答:“奴婢和穗禾分别给主位容嫔和东偏殿的张才人各送了几块过去。说我们美人今日兴致好,和姑姑亲手学着做了些点心,虽粗陋,也是一份心意,请容嫔娘娘和张才人尝尝鲜,莫要嫌弃。”

苏瑾禾微笑着点点头。

一次去找裕常在送东西,还可以说是偶然。再而三地越过景仁宫的两人去私交,可就说不太过去了。

这要不经意地送吃食,还要先给最近的两位也送一份才是。

穗禾禁不住感叹:“姑姑,您考虑的可真周到!”

她又学到了一点。

她又问:“两位小主怎么说?”

菖蒲和穗禾如实汇报了。

容嫔性子淡,只让宫女收了,道了句“林美人有心了”。张才人倒是有些惊喜,亲自见了穗禾,温言软语谢了又谢,还回赠了一小包自己腌的蜜渍梅子。

苏瑾禾这一步,是周全,也是铺垫。在这宫里,多一份善意,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

那几块经由裕常在的宫女春雨送到针工局翠珠手里的桂花糖糕,果然没有石沉大海。

翠珠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相貌普通,胜在手脚麻利,口风紧。

她在针工局多年,因着分发丝线绢帕的便利,与各宫不少不得志的宫女、甚至一些妃嫔身边的体己人都有些交情。深宫寂寞,这些女人们私下里互通些有无、传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也是常事。

她尝了那桂花糖糕,确实清新适口,便留了心。正好要去几位嫔妃处送新制的绢花样子,她便用干净帕子包了两块,揣在袖子里。

苏瑾禾没想到的是。

其中一处,便是永和宫的东侧殿,汪嫔的住处。

汪嫔入宫八年,育有皇三子谢玦,今年刚满五岁。因着诞育皇子有功,她早早晋了嫔位,在一众低位妃嫔中算是待遇不错的。可惜她性子沉闷,不善言辞,容貌也只算清秀,皇帝新鲜劲儿过了,便很少再来。如今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谢玦身上。

偏偏这几日,小皇子谢玦染了风寒,高烧退去后,却落下了胃口不佳的毛病。御膳房变着花样送来的粥羹、点心,他看一眼就别过头去,小脸瘦了一圈,整日蔫蔫地歪在汪嫔怀里,没什么精神。

汪嫔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哄了又哄,谢玦也只是勉强喝几口汤水,便摇头不肯再吃。

这日午后,翠珠来送绢花样。汪嫔心不在焉地看了看,便让贴身宫女收下。翠珠交完差事,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与汪嫔身边一个相熟的宫女在廊下低声说了几句话,顺手将袖中那帕子包着的桂花糖糕递了过去,笑道:“这是景仁宫那边一位巧手姑姑偶然做的,甜而不腻,我们尝着好,姐姐也试试。”

那宫女道了谢,接过。待翠珠走了,她便打开帕子,见是两块莹白可爱、散发着淡淡甜香的小糕,瞧着清爽,便拿回自己屋里,和另一个小宫女分食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小声夸赞,说这糕又软又香,比御膳房那些甜得发腻的饽饽强多了。

偏巧,汪嫔抱着谢玦从里间出来,想去窗前透透气。谢玦病中敏感,鼻子却灵,忽然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与众不同的甜香气。

他挣扎着从汪嫔怀里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望向那两个正在吃点心的宫女,小手指着她们手里的糕点,声音虚弱却清晰:“香……要吃……”

汪嫔一愣,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去。那两个宫女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剩下的糕点藏到身后,跪下请罪。

“你们吃的是什么?”汪嫔问道,声音里带着疲倦,也有一丝疑惑。儿子已经两三天没主动说过想吃什么了。

宫女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将剩下半块桂花糖糕呈上,又把翠珠的话转述了一遍。

汪嫔接过那半块糕,质地柔软,触手微温,凑近闻了闻,是清甜的米香和幽幽的桂花气。

她迟疑了一下,自己先轻轻咬了一丁点尝了尝。味道确实清爽,不甜不腻,入口即化。

她心中一动,将糕递到儿子嘴边,柔声道:“玦儿尝尝?就尝一点点。”

谢玦张开小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点。软糯的口感和清雅的甜香似乎对了他的脾胃,他那双黯淡了许久的大眼睛,竟慢慢亮起了一丝光,自己伸手抓住了母亲的手,将剩下的那小半块糕都塞进了嘴里,细细地嚼着,咽下后,竟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汪嫔,小声说:“还要……”

汪嫔看着儿子眼中久违的渴望,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强忍住激动,连声问那宫女:“你说这是景仁宫哪位姑姑做的?可能……可能再得些来?”

·

消息很快通过翠珠传到了裕常在耳中,又由裕常在递给了苏瑾禾。

“永和宫汪嫔娘娘想见你,尝尝你别的点心?”裕常在转述时,脸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笑意,“汪嫔性子闷,不爱交际,但为了三皇子,是什么都肯做的。三皇子前阵子病了,胃口一直不好,偏偏瞧上了你那桂花糖糕。这可是个机会,苏姑姑。”

苏瑾禾没想到还能有这回好事,脸上一喜,心中念头急转。

汪嫔,育有皇三子,位份是嫔,高于林美人。虽不得宠,但有子傍身,地位稳固。

若能借此机会搭上这条线,不求多么亲近,哪怕只是结个善缘,日后或许也能多一分依仗。更重要的是,孩子喜欢……这或许能打开一条更特别的路子。

“多谢常在提点。”苏瑾禾稳了稳心神,“奴婢回去便准备。”

回到景仁宫,她立刻开动。

桂花糖糕自然要带上一些,此外,她又快手快脚地做了几样认为适合孩子、且不易出问题的吃食:重新熬煮了牛乳,做成更嫩滑的、几乎呈膏状的牛乳冻,用小花模子扣出兔子和小猪的形状;

将红豆沙调得稀一些,混入少许藕粉,蒸成晶莹剔透的红豆凉糕,切成小巧的菱形块;甚至用面粉、鸡蛋和一点点糖,在铁锅上烙了几张极薄极软、带着焦香的小甜饼。

每样都不多,但胜在心思巧,模样可爱,味道清淡适口。

准备停当,她正要出门,忽然脚步一顿。

转身叫过穗禾,低声吩咐:“将咱们做的这些点心,仍旧是每样再拣一两块好的,用干净盒子装了,给容嫔娘娘和张才人处各送一份。就说……汪嫔娘娘召见,奴婢带了些点心去,想着咱们景仁宫一体,不能独享,也请娘娘和才人尝尝。”

穗禾有了上回的经验,知道人情是必须做的,立刻照办。

苏瑾禾这才拎着精心准备的食盒,跟着前来引路的小太监,往永和宫去。

永和宫东侧殿比景仁宫西偏殿宽敞不少,陈设也更精致些,但同样透着一种冷清的气息。

汪嫔穿着一身半旧的湖蓝色宫装,坐在临窗的榻上,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皇三子谢玦。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眼温和,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和忧虑。

见苏瑾禾进来行礼,她微微抬手,声音有些沙哑:“苏姑姑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目光却已落在苏瑾禾手中的食盒上。

苏瑾禾恭谨起身,将食盒交给汪嫔的宫女打开,自己垂首站在一旁,简单说明了几样点心的用料和大致做法,重点是“清淡、软和、易克化”。

食盒一开,几样小巧精致的点心便露了出来。

牛乳冻白白嫩嫩,小动物形状憨态可掬;红豆凉糕红润透亮,像一块块宝石;小甜饼焦黄喷香;桂花糖糕莹白温润。淡淡的甜香和奶香飘散开来。

一直蔫在汪嫔怀里的谢玦,小鼻子动了动,挣扎着转过身,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食盒,小手指着那兔子形状的牛乳冻,声音带着病后的软糯,伸出手:“兔兔……要吃兔兔……”

苏瑾禾嘴角抿着笑了笑。

汪嫔眼中闪过惊喜,连忙示意宫女取来银匙。

她亲自舀了一小块牛乳冻,吹凉了,喂到儿子嘴边。谢玦乖乖张嘴含住,冰凉滑嫩的口感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慢慢咽下,立刻又张开了嘴。

一块牛乳冻,几口红豆糕,半块小甜饼,就着温水,谢玦竟断断续续吃了下去。

虽然量不多,但已是这几日来他吃得最多、最主动的一次。汪嫔看着他终于肯吃东西,眼眶都红了,一边喂,一边不住地低声哄着。

待谢玦吃饱了,又开始有些倦意,汪嫔才小心翼翼将他交给乳母抱去里间安睡。她转回身,再看向苏瑾禾时,眼神里的疏淡和疲倦已被一种真切的感激和松快所取代。

“苏姑姑,真是多谢你了。”汪嫔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玦儿病了这些天,吃什么都没胃口,人都瘦脱形了。今日……总算是肯吃些东西了。”

“能帮上三皇子,是奴婢的福分。”苏瑾禾语气恭谨,不失谦卑,“这些不过是寻常材料,胡乱做的,娘娘和小皇子不嫌弃就好。”

汪嫔让宫女给苏瑾禾看了座,又上了茶。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汪嫔问了问这些点心的做法,苏瑾禾便挑些能说的、不逾矩的细细说了。

比如牛乳冻的火候,红豆沙的稀稠,桂花糖糕如何防止粘连。汪嫔听得认真,偶尔点头。

话题渐渐转到日常。

汪嫔叹了口气:“这深宫里,日子长,有时也闷得慌。也难为你们在林美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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