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野蛮地生长。

空气中不再弥漫着绝望的死气,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切割时刺耳的尖啸,是铁锤与钢板碰撞时迸发出的铿锵轰鸣,是百余名汉子粗重的喘息与沙哑的号令。

这一切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混乱、粗粝,却又蕴含着惊人秩序的创造交响。

他们正在为自己打造武器。

用敌人的尸骸,锻造刺向敌人的利刃。

赵立本老爷子成了这片战场的绝对核心。

他蹲在一块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地面就是他的图纸,碎石就是他的画笔。

几十名从各个车间抽调出来的、手艺最精湛的钳工与机加工师傅,如同最虔诚的学生,将他层层围住。

“记住,我们要的不是普通的钢钎!”

老人家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卡尺,量度着每一个细节,“我们要的是‘牙’!是能啃下那块鬼东西的、最锋利的毒牙!”

他用碎石在地上画出一根钢钎的轮廓,从钎头角度到尾部淬火的区域,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去!把所有报废车床上的高速钢刀头都给我撬下来!把那些废弃轴承里的滚珠钢给我砸出来!这些,才是我们牙齿的根基!”

一声令下,工人们立刻散开,如同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犬,扑向了废墟深处。

他们用撬棍和扳手,从那些被烧得漆黑的机床残骸上,小心翼翼地拆解下一块块尚有余温的“骸骨”。

那是曾经的工业骄傲,如今却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临时搭建的锻造炉,是用耐火砖和铁皮胡乱垒成的,燃料是残存的焦炭混着木头。

一个年轻的锻工赤着膀子,浑身油汗,奋力拉动着一个破烂的鼓风机。

火苗“呼”地一下蹿起老高,将一块从车床刀架上拆下的高速钢刀头烧得通红。

“火候到了!”

老师傅一声断喝,铁钳夹着那块烧红的钢块,稳稳地放在铁砧上。

另一名壮汉抡起大锤,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风声狠狠砸下!

当!

当!

当!

火星四溅,每一次落锤,都精准无比。

那坚硬的特种钢材,在千锤百炼之下,开始慢慢延伸、变形,逐渐显露出一根钢钎的雏形。

“入水!”

随着赵立本亲自下令,那烧得几近融化的钢钎被猛地刺入冰冷的油桶之中。

“嗤啦!”

一阵浓烈的白烟蒸腾而起,伴随着金属分子结构急剧变化时发出的剧烈嘶鸣。

这是一场豪赌,淬火的温度、时间、角度,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导致这根凝聚了所有人希望的钢钎,当场碎裂成一堆废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钢钎被重新从油中提出时,它已经变成了一种深邃的、泛着幽蓝光泽的颜色。

一个老师傅用锉刀在钎尖上轻轻一划,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锉刀本身却崩开了一个细小的豁口。

“好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他们成功了。

用最简陋的设备,最原始的手段,他们锻造出了一根足以挑战那“钢铁之癌”的獠牙。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陈一刀正指挥着一场更加狂野的工程。

他的目标,是锻锤车间那台唯一幸免于难的、重达五吨的备用气锤。

他不要它的动力,他只要它那颗用最好合金钢铸造的、无坚不摧的锤头。

“一!二!拉!”

陈一刀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青筋虬结,如同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他嘶吼着,与几十名锻工一同,拉动着一套用钢缆和滑轮临时组装起来的简易起重装置。

钢缆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那颗巨大的锤头,正被一点一点地,从气锤的基座上缓缓吊起。

“右边再高一点!妈的,没吃饭吗!”

陈一刀的吼声在空旷的厂区回荡,“让它稳住!谁**敢让它掉下来,老子把他塞炉子里去!”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

没有塔吊,没有电葫芦,他们依靠的,只有最原始的杠杆原理和一身蛮力。

每一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将自己的性命与这颗巨锤的平衡,维系在了同一根钢缆之上。

终于,在耗费了近两个小时之后,那颗闪烁着狰狞金属光泽的巨大锤头,被成功地吊装到了熔炉前临时搭建的、用数根铁轨焊接而成的A字形支架上。

它像一个巨大的、悬于半空的铁拳,静静地对着那扇漆黑的炉门,积蓄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凡人之锤,已然铸成。

……

临时医疗帐篷内,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

江卫国坐在一张行军床边,手里正削着一个苹果。

他动作很慢,刀锋过处,红色的果皮连绵不断,宛如一条纤细的红线。

床上躺着的,是路承舟。

年轻的总工程师脸色苍白,一条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

他没有昏迷,一双眼睛清亮得吓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们……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却透着一股技术人员特有的敏锐。

“在答题。”

江卫国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语气平淡,“我给他们出了一道他们认为不可能完成的考题。”

路承舟没有接苹果,他的目光穿透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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