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如月夜下涨起的潮,一点一点将黛黎淹没。某个瞬间,她如梦初醒,连忙后退两步,让自己走出那道暗影的笼罩范围。

“您怎么来了?”黛黎主动开口。

她声音轻柔平静,已然不见那转瞬即逝的惊慌。

黛黎本以为秦邵宗会说屋中沉闷、因此出来闲逛,又或是说外出解手之类的话,总之是不会破坏平衡的安全话题。

但就像黛黎当初想不到他竟会紧追着她去太平郡,如今同样也想不到……

“我为夫人而来。”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些许酒后的暗哑。

他没有扯旁的,而是直接将话题钉死在她身上。黑夜里,秦邵宗的棕眸比平时深沉太多,像能吞噬人的深海漩涡。

黛黎呼吸微滞,敏感的神经发出了嗡鸣,好似连那拂面而过的夜风都变得凛冽了许多,“我……我已吃饱,要回去安寝了。宴席还未散,您的部下定然等您主持大局,您快先回去吧。”

话毕,黛黎欲转身离开。

衣袂扬起,如同游鱼般将将溜走时,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掌伸过,精准地握住了女郎袖下那只白皙柔软的手。

他五指张开,更显手掌宽大,几乎是将她完全裹入掌中。

秦邵宗手臂收回,轻易将人带入自己怀里,原先裹着她的手掌松开,转而圈上怀中人的细腰,“这天下地位尚在我之上者不过寥寥几个,夫人为何对我如此抗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秦邵宗一直十分清楚,许多人会奉承讨好、选择依附于他,皆因他是秦氏的族长、是朝廷亲封的武安侯、是北地如今势力最盛之人,是因他手中权势能为他们带来好处。

这没什么好恼的,也不必心有介怀。毕竟他同样也利用与驱使这些附庸者,让他们为他奔走,以谋求更大的利益。

从本质来说,这是交易。

他自认为从不会亏待女人,为何她三番四次拒他?

黛黎被迫转了个身,如今面朝着秦邵宗。两人挨得极近,近在咫尺,也近到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这人在宴上喝了不少酒,他可能没平时清醒,也可能是——

有意无意地放纵自己的行为。

后一种更为危险,这代表着他从始至终都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黛黎抬手抵在那具精壮的胸膛前,不让他继续靠近:“每个人皆有喜好,有人好宝剑而厌书画,自然有人与之相反。”

秦邵宗沉默了片刻,而后忽然来了一句,“夫人以前那夫君难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黛黎:“……”

今夜无月,黛黎被他笼在自己的影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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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不明亮,但不妨碍秦邵宗看清她此时的表情。

他猝地笑了下,颇为开怀道:“你在太平郡时与我说,你携幼子在那里生活。言辞中并无提及你丈夫。以我猜测,他多半已不在人世。

作为一个男人,若能拥有这等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是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

黛黎眼瞳不住微微收紧,她知晓他向来敏锐,但这种仅凭旁人不经意的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个大概的洞察力,着实相当恐怖。

“他没有离开人世。我先前之所以没提他,皆因我与他闹了矛盾,我心中余怒未消,因此那时未说起他罢了。

秦邵宗对此不置一词,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拿下那只抵在他胸膛前的素手,拇指重重地摩挲着她腕内细腻的肌肤,“夫人想寻回令郎,我可以代劳。当初夫人于榻上与我说,让我务必帮你找到令郎。既然当初可以,为何如今不行呢?

黛黎不由懊悔,当时她不该急吼吼地说那两句话。她挣了挣手,没能挣开,顿时着急了。

她最初认为将龙骨水车打造成一副止咬器、并给这头恶虎戴上后,再在他面前吊一块肥肉,就和在小毛驴面前吊一根胡萝卜似的,让他为自己驱使。

但计划与现实出现了些偏差。

恶虎到底是恶虎,他诡变多端,心机深沉,和乖顺的毛驴有云泥之别。

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基本得不到文化教育,且他先前亲耳听她说翻车的创造者名叫马钧,而非她黛黎本人。因此哪怕她说会奉上谢礼,还特地将谢礼往有益他政权的方向引导,他依旧不那么相信。

就好比在现代野外徒步,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告诉你前面那座山的山洞里藏着十吨黄金,让你速去将金子带回家发大财,他拿出一枚金戒指给你看,以此作证明。

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多半是不信的。

大环境是社会主义,不说一切矿产资源归国家所有,就是真有金矿,也不可能出现在根本不算人迹罕见的地方,真当探查人员吃素不成?

黛黎却又很明白,绝不能因为他的怀疑而一口气把她知晓的东西全都告诉他,否则等待她的绝对是噩梦一样的处境。

黛黎一颗心逐渐提起,“君侯,我先前说若您有犬子的消息,我必以重礼答谢,此话绝非虚言。这天下倾慕您的女郎何其多?方才宴中的舞姬只要您乐意,哪个不愿为您承欢献媚,您又何必看旁人冷眼呢?

被他一手圈着腰,另一手握着腕,黛黎能动的唯有左手,但此时她不敢强挣,忧心激起这头恶虎的凶性。

秦邵宗笑了下,正欲开口,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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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去了何处?

“好像是花园那边,你寻他何事?

“渔阳加急来信,我得速速呈上去。

……

秦邵宗眼中笑意更浓,他垂眸看着怀中人,“夫人,渔阳来信了。

黛黎没他那般好的耳力,远处的声音只听了个只言片语,隐约是“君侯、“花园、“呈上去,再具体就听不清了。

如今听他说起渔阳,黛黎怔住。

她记得他说他祖籍渔阳,更记得今日他曾道秦氏有一脉旁支早年去了扬州,他已传信回渔阳,让人查那一脉的动向,还说最多再过一日就能得到回信。

如今是……回信送到了?!

“快,快去拿。黛黎一激动,完全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用左手拨开他的大掌,而后抓着他腰侧鞶带附近的位置,企图让他转身。

秦邵宗长眉微挑,顺着她的动作转过身,又顺着她推搡的力道向前走了两步,“夫人这般急作甚?那信又不会长腿跑了。

黛黎反驳他,“信不会跑,可是带着信件的卫兵会,您快些。

她让他快,他反而唱反调似的慢下来,整个人懒洋洋的,黛黎推一下他走一步。

黛黎暗自咬牙,觉得这人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没耽搁很久,秦邵宗便恢复了寻常,因为携信件的卫兵寻来了。

“君侯,渔阳来信。卫兵双手奉上信件。

秦邵宗将其接过。

卫兵眼角余光快速瞥了眼他的旁边,识趣告退。

待卫兵离开后,周围重归寂静,先前那阵让人心惊的暗潮仿佛随着第三者的离开再次涨起。

两人此时都面朝立雕烛台,黛黎清楚地看见信件上用于加封的火漆,也看见了不远处扇着翅膀、飞向烛火的小蛾。

飞蛾扑火,微不可闻的“滋的一声后,立雕烛台里只余一点余灰。

黛黎在原地怔住。

秦邵宗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拥她入怀。她在宴中也饮了酒,一整壶,于女郎而言有些多了。

分明她饮的酒与他相同,皆是黍酒,但秦邵宗却闻到了不同的气味,酒香中糅合了几缕雅香,两种香气像藤蔓般彼此交织,令她成为有别于任何一人的存在。

行军生活简朴,绝大多数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哪怕再爱干净,也不可能做到日日沐浴。糙点的几天不沾水是常有的事,更不讲究的,可能会更久……

君不见有些大营里臭气熏天,狗进去狗吐,马路过马跑,连蚊虫都嫌弃得紧。

但秦邵宗一直觉得她身上有股很特别的香气,像花香,也像某种果实成熟时的馥郁果香,仿佛是从皮.肉里渗出,只要她这个人在,香气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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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那股香气的源头就在他怀中。秦邵宗被牵引着不住微弯了腰,下巴蹭过她的云鬓,明知故问,且语气里带着几分诱哄,“夫人想看这封信否?”

他下颌处的须根有少许未刮干净,黛黎只觉额角好像被砂纸擦了一下,她霎时回神,先前急得发胀的脑袋迅速冷却下来。

黛黎并不着急动,而是道:“我自然想看的。不过书信乃重要之物,还是稳妥为上,不如我们去书房吧。君侯觉得如何?”

周围昏黑,立雕烛台的灯芒太浅淡,此地的氛围于她不利。

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从轻到重,从远及近。他们正往这边逼近。

秦邵宗直起身松开了她,“也好。”

书房内。

撕开火漆,桑皮纸于案几上铺展。

信件是卷成筒状的一捆,张开后黛黎看到两份书信,还未等她细看,上面那份被秦邵宗拿走了。

上层已除,底下的露了出来。

先前卷着过久的缘故,它展开后也想打着卷儿回去,却被一只秀气的手摁住,黛黎将其重新铺开,还拿案几上的虎头镇纸压了压。

信上的文字是章草。

章草是从秦代的草隶演化而来,同时也是小草的前身。繁体字加上章草,两种叠在一块儿,看得黛黎头有些疼。

于是等秦邵宗看完那份并不单薄的汇报文书,并思索好该如何回复后,一抬头,便见黛黎拧着细眉,还在全神贯注盯着她面前的桑皮纸。

他目光往下,扫过那份信件,有些意外地扬起眉尾。

就三行字,她居然看了半宿。且瞅她这表情,是真的没读完,难不成她还要挨个字辨认?

秦邵宗将手里的信件随意放在边上,“夫人看懂了否?倘若有不识得的字,可来问我。”

黛黎头也不抬,“谢了,但不劳您大驾。”

秦邵宗轻笑了声,由她自己在那里和几个字较劲,他从旁边取过崭新的纸张,研磨提笔,一气呵成地写回信。

不过片刻,一封将被送至渔阳的信件出炉了。

秦邵宗收笔抬眸,恰好见黛黎眉心舒展,一副解决了大难题的模样。

将狼毫搁在笔枕上,男人转了转玉扳指,忽然往后方的椅背一靠,又恢复回先前的懒散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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