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满志死后,满城骇然。
积世累贵之家满扬州城托人打听吴公子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始终不肯信白鸾真敢下令杀吴满志。直到看到吴家人皆着素衣,府上挂满白灯笼,涕泗涟涟上刑场收尸的情境,方才大梦初醒般。
如果说之前逼捐一事他们中的愚钝者尚未察觉出什么,如今便是再蠢笨的人都坐不住了。多少人连番上阵,想混进长公主府上打听吴家究竟怎么得罪上白鸾,未果。一群人面上装得仪表堂堂,内里或惊惧,或愤恨,再或装出一副任君调遣的温顺,好像这样就能使一切回到他们舒舒服服靠鱼肉百姓做人上人,其他人的死活,并不需要在乎的好日子。
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他们就这样恨上了白鸾,出于惧怕。
可白鸾她怎么敢?
刚接手富清长公主的位置不过月余,就迫不及待拿他们这样的钟鼎之家开刀,她就不怕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
也有一贯喜出风头的人看不惯白鸾行事,硬是托人找上刺史,想借上京的由头,好杀一杀白鸾威风。
他们并没有得逞。不知怎地,自从白鸾接手长公主府,就连官府都唯她是命,再不做阳奉阴违的事情,刺史更是闭门不见客,一点不像富清长公主在时明面上的剑拔弩张。
他们不如刺史消息灵通,不知道大皇子从上京来了扬州,不知道大皇子同白鸾是一路人。
于是扬州城内有关白鸾的身份也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她是富清长公主的私生女,在上京娇养大才接回来;有人说她是上京派来监督地方的女官,不然为何那方势力都避她锋芒;还有人干脆传她是皇帝的女儿,长公主的侄女,才能得此殊荣。
听到这等传闻时,白鸾正在同福懿一起吃饭,哑然失笑,目光扫向福懿这个真正的公主,彼时福懿正在专心致志夹眼前的一尾鱼,白鸾笑了笑,也拿公筷夹起一块鱼肉,小心去了刺,放进福懿碗。
不过,无论如何没人信白鸾此举,只是为一个丫鬟。
也有人大费周章倒真的打听出了些什么。便传白鸾此举是为了拉拢本就不满未婚夫的范家大小姐,如此一来,白鸾少了一根眼中刺,范家也少了个没用的未婚夫,正是最毒妇人心。
这谣言最后被范夫人的勃然大怒洗清了。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长公主府倒终于过上了段安生日子。有时,白鸾会去校场和妘连虎比箭,一连比试到傍晚,一群人簇拥着其乐融融偷跑出去猜拳喝酒;有时,白鸾会去理水书院找扈修竹,两人什么都不说,躺在院中的竹椅上小睡,扈修竹收养的橘猫从树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叼着猎物,小猫爪踩过她俩走开;更多时候,白鸾在屋里处理公事,福懿在屋外舞刀弄剑,她俩相处的时间实在太久,甚至不用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白鸾享受这样的生活。
日子流水般淌过,很快到了秋天。
始一入秋,扬州城内便阴雨连绵,太阳再也不露面,阴涔涔的天。桂花知时节,一棵接一棵地开,一夜醒来,满陇桂花雨,香气氤氲,扑鼻而来。
这样平静的日子被林恪的一封信打破。
林恪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哪怕千山万水寄信来,也只捡最要紧的说,一封信概括下来无非两个字。
要粮。
林恪的人接手了水口村的铜矿,以工代赈,救了不少附近的灾民。可矿石开采再多,铜钱造得再多,对受灾三年有余的扬州城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她们没有粮。粮是好东西,是底气,若有了粮,她们便能换来新的大坝,新的农田,新的追随者。粮食是立国之根本。
可惜那些粮商也这么想,多年来囤积居奇,倒买倒卖积累下大笔的财富,满屋的米粮,岂有白白上供的道理?
林恪写信来,正是为此。
她叫她们同粮商赊粮,是赊,不是买,更不是借,说是空手套白狼也不为过。
白鸾看完信,照例借烛火将这信烧掉,眼睁睁瞧着信纸一寸一寸被火舌吞噬,心里却不如火光踏实,长叹一声道:“倒还真会给我派棘手的活……”
福懿见白鸾蹙眉,也上前来,虚搂住白鸾的肩,问:“怎么了?”
白鸾轻轻从福懿的怀抱里挣开,面朝她,轻笑着帮她脱下湿漉漉的披风:“外头又下雨了?”她使劲嗅,闻到福懿身上带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你从哪儿回来的?好浓的桂花香。”
听白鸾这样一说,福懿才抬起脚,注意到被她鞋面上被她无意中带回来的粒粒金桂,弯腰伸手拍了拍,将桂花拍落:“还能去哪儿?校场门前那颗百年桂开了,今儿个又一直下小雨,地面湿,许是不小心在那儿沾回来的。”
她抬起头,再次用一双干净透彻,琉璃似的眼珠看向白鸾,问她:“阿鸾,你还没告诉我,又出什么事情了呢。”
白鸾心知瞒不过了,只好向福懿和盘托出:“倒也没什么,林恪写信来,说她那边粮食不够,叫我帮她向扬州城内的粮商赊粮,待秋收后她好再还回来。”
福懿眉头皱起来:“赊粮?商人重利,这等没有油水可捞的辛苦差事,他们会愿意吗?”
白鸾手背身后,在房中踱起步,说话声越飘越远:“不愿意也没办法。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大皇子自请出京,立了誓治理江南水患,治好了功德一件,治不好便是他的错,上京那边赈灾粮又被把持着,迟迟不下来,除了赊粮,倒也没别的法子可走。”
福懿看出来白鸾的迟疑,问她:“阿鸾,你只有这些要同我说的吗?”
白鸾轻叹一口气,走近,目光灼灼盯着福懿:“我不愿你牵扯进这些事情来的,阿和。太子他毕竟与你一母同胞,我……你知道我和林恪要筹谋什么的,对吗?”
虽然福懿从小养在深宫,和她一起长大,同林琅关系算不上亲密,但是要福懿立马转换阵营,和她一起对付自己的同胞哥哥这种事情还是太过惊世震俗,白鸾也没有把握。
等待中,白鸾的掌心不知不觉起了一层薄汗。对其他人她尚有被放弃的自觉,对于林和却是万万不能了。
林和对她非常非常重要。
好在福懿并没有让她等上太久。
福懿歪起脑袋,慢慢将一张脸凑近白鸾,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时,她伸出手,弹了一下白鸾脑门:“阿鸾你在想什么呢?我自然是同你一道的。”她像一个大人似的叹气,好在气氛随着她刚刚弹脑门的动作缓和了不少,“只是这天下都今天你的,明天他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谁坐那个位置有那么重要吗?”
白鸾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不禁喜笑颜开,拉过两张椅子,让福懿坐她面前:“重要,很重要。这次我们若是赢了,可以给全天下的女子挣一条路,一条不用依附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的路。”
福懿扯了扯白鸾的袖子,像小时候做过千百次那样,将头埋进白鸾怀里:“这是阿鸾的心愿吗?”
“对。”
一瞬间,福懿马上有了决断。
“好,我愿意。”
她不明白白鸾为什么想赢,但只要是白鸾的心愿,她通通都愿意去试。
白鸾欣喜若狂。
她喜福懿哪怕知道计划,仍愿意同她站在一起,她喜这一世,终于不用再看福懿为她而死。
白鸾正出神,却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她和福懿跟前忽停住。
两人循声望去。
正是扈修竹。
她今日换了件绸制的翠绿的翻领袍,领上缀着一丛幽竹,腰间系了一块白玉牌,一头乌发也用墨玉簪挽起来,将整个人衬得温润如玉,不知道的当真要夸赞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了。
扈修竹也从桌前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她俩身边:“真不赶巧,我可打扰到你们姊妹亲近了?”
她嘴上这样说,身体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翘起二郎腿,慢悠悠扇她那把不知何时被找回的折扇。
“哟,我们扈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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