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认真,看得心无旁骛沉静如云海。

还真当了我是死的。风惊幔实在受不了了。“我尊称您一声上仙,劳烦跟您商量件事情,可还行?”

嘴上不得不恭敬,心底下想的却是这家伙的衣着品味。竟还不如步跃夕呢,宽袍广袖繁琐拖沓的,还有挽的这个发髻就……似乎,也还挺好看的。不对,是真的很好看。

风惊幔从未见到过打扮得这般慵懒疏闲飘然若仙的步跃夕,差一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苗恩华虽然没有看她,眼神间还是因了她的话稍有收敛,勉强算作是给她讲话的机会了。

“仙神座下,香火虔诚。以上仙悟道的境界,自是知晓敬神之道并非简单焚香礼拜的仪式,而是对天地自然和生命的深深敬畏。既如此,便没有什么郁结和宿怨是无法度化和消解的。晚辈在此诚心恳请,您可否愿意给我朋友一个机会,了却旧日过往?”

风惊幔口中的香火怕是都不及她这一席话来得虔诚。做了这局是真,诓了对方前来也的确是她处心积虑,但她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

还不止,以上的措辞也都是事先过了脑子的。相同的意思表示,若是即兴发挥或许就直白如“有话好说咱能不能先把人放了”。她可不想自己现挂害了步跃夕真的挂。

目光终于自神像移开,苗恩华垂了眸语气很是和缓地道:“原来有人同我一样不喜外面的吵闹。这便罢了,居然敢只身一人在此,见了我也不逃,还敢跟我讲道理。”言罢闭了眼犹如在调整着呼吸,又如在回味方才片刻的静谧安宁。

“您虽与我的朋友有隙,但想来也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如何不敢?”

“你知道何为有隙?”

苗恩华骤然投射过来的眼神看得风惊幔一惊,那目光不仅仅是怒火中烧怨恨纠葛,而是如炬如刀刀刀逼人性命。

“额……我自是不了解内情。但即便是、是步跃夕他着实可恨,但我们这些局外人好歹也是他的朋友,想弄清楚也不奇怪吧?”风惊幔观察着苗恩华脸色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道。

对方眉宇间凝进了一丝审慎,望了她一眼,正色道:“你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你们之间想必也是有情的。这些我都懒得管,我只有一事好奇,你,知道我今日一定会来吗?”

“这——您就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灵力低微的小地修,我哪里猜得出您喜欢进哪座庙啊。”

风惊幔略显尴尬的抓了抓下巴,随后迎上苗恩华的目光,严肃地道:“我待步跃夕确实与旁人不同,但我也懂得,不宜过分参与他人的因果,更何况这个人是魇神。”

“我只是觉得——”她咬了咬嘴唇,试图从苗恩华的反应上判断自己下面的话要不要讲怎么讲,“换一种方式解决问题呢,那自然是最好的呵呵。如果您愿意。”

若先前的说辞主打一个礼貌,讲到后来则完全是态度诚恳有商有量。说了这许多,也不知其间有没有哪句是苗恩华真正想听的。

但见他神色依然凝重,转了话题道:“这武神庙,修来何为?”

“一方面,自然是敬神畏神以表诚心。另一方面,我曾在此处修行过许多时日,承蒙居士和庙里师父们的关照和教诲。只是后来接连发生了些变故,我不忍神庙背负哪怕是一丝的争议或者污名。希望它重拾昔时光景,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吧。”

空旷的主殿一时间万籁无声。宛若空气凝固在了风惊幔方才讲出的话语里,一路重拾光明而去。

少顷,苗恩华轻抖了抖衣袖上的褶皱,平淡地道:“见你有心重修神庙,此番诚意想必也会得到神灵的庇佑。这是你的功德,我不为难你。”

“您也这么说,那可太好了!”

风惊幔生怕苗恩华话讲完就跑了,这可是她好容易逮着的既有见识又有修为的地仙。她两步站到了他的跟前来,“跟您探讨一下修缮神庙的想法,您觉得可好?”

应该不太好。

说那句“我不为难你”的是苗恩华,面前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步跃夕可没这么说。

听见风惊幔罗里吧嗦讲了这么多也没有很在乎自己的死活嘛。此刻,被苗恩华抢夺了神识主导的步跃夕还不晓得气成了什么倒霉样子。

“正殿前的主院落重修后会更宽敞一些,两侧的夹道甬路磨损较重,一定要用最上乘的石材来重新铺整才行。院后的水榭我请了最有名的大师来勘测设计引渠置景,至于东轩和斋堂客房,基本维持原貌修葺重漆就好。”

“还有,唯一一处至今没有动过的就是西隐院。那里是居士生前的住处,我觉得它最好的样子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这就……开始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了风惊幔自信。她像是算准了苗恩华一定不会拂了她的面子一样,只顾口若悬河的讲着连一口气的间歇都没有。

“当然,工程中最应该维持原貌也是务必要得到悉心保护的,就是面前的神像。”

风惊幔办正事儿专用的口吻和眼神,还真叫苗恩华听进去了,全程既没有打断她,也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不耐烦和准备抽身离开的意思。

“庙祝师父曾经同我讲过,这座穷工极巧丰神隽永的魁佑武神神像,是在建庙之初时为夜居士亲手所造。”风惊幔略顿了顿,望向神像的眼神满是倾羡和赞叹。

“依神像的高度来看,内置骨架应该是使用整根的木材深插入地下的,只是可惜了,没有在居士的手稿中找到记载粘土、稻草和棉絮的比例。”

风惊幔仰着头,一只手在神像的轮廓上隔空描摹。“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捏制胚胎、刷涂底料然后再经砂纸打磨时的样子。”

她边说着边踱步到了神像的侧面,全神贯注地去解读和追索这座珍品生于世间的每一道轨迹。

“干燥后再涂漆,最后就是我觉得最难的细节处理了。莫说打磨罩色,单是如此副有层次感的配色也定然不是一日之功。”

……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记录在手稿里。因为还可以,记在心里。

干燥涂漆,要经过整整半年的时间。待至干燥完全,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即于塑像的周身遍贴金箔。如此,塑像才会在最末呈现出极具华丽的光泽。

世人皆以为,配色、线稿勾勒以及彩绘在泥塑制作中最为繁复耗时。他们都错了。当一尊神,他的样子已然深深印刻进了你的心里,落笔时当是一挥而就如电走星驰,不涉半刻迟疑。

……

苗恩华收回了思绪,耳边的一字一句依旧是风惊幔在无比认真执着的对她眼中奇伟工程的拆解和复原。只是这声音的位置……

“我想破了脑袋也就只能整理出这么多了。”

待苗恩华察觉到异样时,风惊幔已经高高站在了正殿旁侧一面突出的高度与神像齐胸的脚手板上。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新的办法。”

风惊幔猛地拉紧手中的绳索,一个庞然大物随着一道布帛撕裂的声响,自她背后的篷帐中破幕而出。

瞬息间,一根长长的圆柱形状的物体在苗恩华的眼眸中疾如雷电一般的划过。当他看清那东西很像一根巨大的条石制成的钟杵时,巨石的前端已经重重地撞上了它的目标——魁佑武神像。

振聋发聩的声量,霎时响彻整座神庙的正殿。神像在重击之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动摇了,右手的无名指随着无数被震碎的泥胚顷刻间如暴雨梨花般的崩落、下坠。

苗恩华之于这一刹,似乎是傻掉了。

眼前的一幕如虚幻暴击般的残忍,盛过他冉遗鱼的仙身曾经破除掉的所有噩梦宿魇。刹那终归是短暂的,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漫长。终于,他的身体霍地摇晃了一下,一口气似是自胸腔的最底处暴力喷吐。

他轻敌了。

风惊幔用帐幕重重遮蔽的从来都不是神庙,而是他的心。

一个眼神,足以说明看穿内里玄机的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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