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速奔驰,车轮轣辘之声穿破云霄,扬州城大雨过后晴了没多久,街道上尚有积水,马车所过之处,泥水迸溅。

马车内,福懿依靠一个绣鸳鸯面团云抱枕,对白鸾发问。

“所以说,那枚铜钱是大哥寄于你的?”

“对。林恪知道城中大户对我领封一事多有不服,又正好在追查水口村一案时寻到他们的错处,索性寄给我,用这个把柄逼他们掏真金白银出来,也不算太吃亏。”

白鸾一边向福懿解释昨□□捐时用的手段,手上也没闲着,一双手一提一接,行云流水倒了杯泡得正热的酽茶递给福懿。

福懿刚醒没多久,照理说是口渴的,接过水却先唉声叹气,对着吹了一会儿后勉强嘬了口,好歹算咽下了。

她故意皱眉吐舌,做一副俏皮的夸张样:“呸,阿鸾你这是从哪儿寻来的,好难喝的茶!比上次你给我的还要难喝。”

“区别有那么明显吗?”白鸾将信将疑,她端过刚刚倒给福懿的那杯茶,自己也小抿了一口。

的确很明显,色浓,味淡,香气不足,好寡淡一杯茶。若是同她俩之前惯常喝的比,的确不好喝。

也不怪福懿这般反应,她们之前吃喝用度哪一样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猛不防预算被砍了一多半,连茶叶也变成次品,换谁也会不习惯。

由奢入俭难。

白鸾略带歉意的朝福懿笑一笑。

“府内这些日子一直在真金白银忙活赈灾,亏空不小,只能先采买这种茶,委屈你了。”

福懿学着大人样叹一口气。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阿鸾你把私己都补贴在这上面,可若是天灾不断的话,灾民自然赈不完,简直无底洞一般……”

白鸾翘着二郎腿,慢慢品了一口茶。

别说,这茶初尝虽寡淡,倒也并不是毫无出彩之处,咽下后唇齿之间有丝丝回甘,再等几日,真要是习惯了,福懿应该就不会觉得有那么难喝了。

“怎么担心起这个了?”

“不是夫子说的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补贴,旁人可不一定领情。”

“你何时听过夫子话?祯祥十六年冬,夫子罚你抄经书,你可是冒雪将他马车的车轮卸了呢,他下了学却出不了宫,最后还是皇祖母……”

见要被拆穿小时候做过的坏事情,福懿马上急了,硬是挪到白鸾身边,捂住她的嘴。

“那时我年纪小,倒是阿鸾当年同我一般胡闹,如今还用这个笑话我,好不公平,一点不像个姐姐样。”

她言语之中有几分委屈。

白鸾五指松开,去捋她的发辫,笑着安抚:“没说你不好,那夫子着实太迂,我也不喜欢,后来皇祖母不是也为我们换了个夫子?”

“我知你替我不平,只是阿和,这天下哪里有太平窝?如今吐蕃虎视眈眈,攘外又必先安内,难道灾民就不是大昭子民了吗?”

对福懿,白鸾一向是很有耐心的,也愿意将道理掰开揉碎讲给她听。

福懿又老成的叹一口气。

“我是知道你的……罢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白鸾轻笑着握紧福懿的手,她俩谈笑间,马车缓缓停稳。

她们又一次到理水书院。

白柱灰瓦,有两层楼一般高,新砌的大门巍峨高耸,门上正中明晃晃拿魏草题了“理水书院”四个大字。

福懿抬头,看着那门,作疑惑状:“这次咱们怎么不用爬山了?”

白鸾眼皮都没抬,同她解释:“扈修竹被派来掌管此处后便力排众议,修了一条从山脚始可行马车的路,如今无论谁想要来书院再不用爬高上低,大好事一桩。”

说完,白鸾一双眼睛也跟随福懿视线看过去。书院如今新建了大门,墙体刷得通白,影壁内十数株翠竹出墙而来,白墙绿竹,自成一派新气象,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旧影。

真要挑出来有什么同上次她俩来一样的地方,怕不就是书院门前的那鼎旧钟还在。不过今时被擦得油光锃亮,如新的一般,若不仔细看,定是认不出的。

白鸾在心里默默给扈修竹添上一句话。

是个有本事的。

福懿抬腿,朝那口钟走去,还想复刻上回敲钟寻人的把戏,还没走到钟前,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

当真是大变样了。书院里看门的上次还是小厮,这次却变成一个头发黑长的健壮农妇。

那农妇先朝她俩行了个不算标准的礼,后说:“两位娘子可有进出书院的章子?我们山长说如今书院不叫无干人等进,就算是书院中师生的朋友,也要先通报。”

白鸾和福懿对视一眼。

白鸾这次来,专门是为了削减书院里给男学生的预算,干这种损他人利益的事,没板上钉钉之前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叫你们山长来,她认得我们。”

农妇颇有些为难:“我们山长她如今正忙,怕是分不出身。”

福懿眨一眨眼:“怎么了?”

农妇有些替扈修竹不平:“前院念书的那些儒生不满山长来书院后干的桩桩件件,非说我们山长不配为山长,闹着要去到公主面前,好罢她的官呢。”

听到这话,白鸾打来扬州后,头一次紧锁眉头。

第一,现如今知晓扈修竹是女子的,怕是全天下也没有几人,也就意味着闹事者,不单是因为性别。

第二,叫扈修竹任山长命令是长公主下的,不是她白鸾,儒生不满根基尚浅的她倒也罢了,这次闹事却是明晃晃的不满长公主。

第三,上次白鸾两人来,那些人便在闹事,这次来还是,他们就这般闲,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吗?既然无事可做……

顷刻间,白鸾便改了主意。

她不要治标不治本的削减书院中男学生的开支了,她要把他们通通赶走。

凭什么长公主要供养着一群蜱虫?这些家伙们在家中吸姐妹的血,出来了还顺理成章要吸长公主,吸她白鸾的血。

凭什么?

这世上有的是没读过书的女人想读书呢。

思及此,白鸾便不再打算隐瞒身份。

“我是宁安郡主,富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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