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彭县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一些时候,它是垂死挣扎的信号,等在外面的人希望它快点结束,然后有个好结果。
厉宗南躺在手术台上,耳边是心电监护仪冰冷的嘀嗒声。他清楚地记得那短柄火桶子朝他身寸击的场景,子弹穿过左肩的胀痛感之后就是灼烧,记得郊区那一片扬起的尘土,记得郝立眼中最后的疯狂。
麻醉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的是一双眼睛,哭过,微微红肿,有着郑重,她热忱地看着他,对他温柔地说话.............然后是一辆车在剧烈晃动,晃的他恶心想吐,他想狠狠撞过去,把它撞停了。
“唔!”他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血压下降!准备输血!”
医生凝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麻药上来了,厉宗南的意识开始漂浮........
自从众创项目后,厉宗南见了省委的某位领导,密谈一个小时,众创项目被人接手,他则被调任彭县发gai委任职。
上任前,林县长看着眼前人,学历高,能抗事,能让省委里的人点名背书,不出意外,未来仕途那是差不了的。
林县长拍着厉宗南的肩膀:“你上次表现突出,彭县是个好地方,好好干。”他笑容如春风,诚心实意地点拨:“特别是那里的新区开发,省里市里都盯着呢,容易干出名堂来。”
厉宗南笑着地点头,很是谦逊。他心里明白不是新区开发的事,名堂也不是慢慢来的,他要做的事是上面的任用和考验,是他在和对方商谈后主动争取到的一次机遇,他必须牢牢把握住。
彭县有个金林公司,当初表态要打造彭县标杆性大型商贸城,号称投资7个亿,目前已经建设两年半了,某个实权派前段时间有点高调,碍人眼了,需要人去捅个窟窿破局,这个人还不能是当地的。
厉宗南的档案简洁干净,父亲一栏上写的是厉程曾用名,J方那边保密,外边想查也查不到,如果不是担心日后闹麻烦,他能写,父亡。
他从不主动提这个人,能查到他底细的也不是一般人,随他们去,他只做他想做的!
厉宗南第一次去项目现场是到任后第五天,宣传册上的效果图美轮美奂,可以展现给国际,可实际上只有七栋未建成的高楼杵在江边,钢筋水泥都裸露在外,三个塔吊动的缓慢,员工像是群众演员,被临时赶鸭子上架,安全帽都戴不明白,晕头转向。
“去年走了小弯路,被包工程的骗了,还在打官司,资金链有点小问题,我们正在申请,很快就解决。”陪同一侧的郝立,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焦急,吃的满面亮光,腕表锃亮,小眼睛精光烁烁,笑着说:“放心,银行贷款一下来,马上加快速度,年底能完成一半任务。”
明目张胆的敷衍,谎话张口就来。
郝立的大哥郝刚,金林公司董事长,彭县风云人物,N市zheng协委员,连续五年的优秀企业家。大姐郝云是省里一家yin行副行长,嫁的人是省Ji委里有实权的领导,郝立本人很是风光,人前人后被叫立哥,在彭县横着走的人物,郝家三姐弟在N市乃至N省,都很有名气。
厉宗南没说什么,一脸平静,偶尔地和郝立说几句话,工地上乱糟的现象和报告上宣称的未来至少会提供一千五百名就业岗位像是笑话。
第三天,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在建工程混凝土标号不合格,大量华而不实的进口材料,抬高工程总概算,基础桩深度只有设计的一半。”电话那头的声音不高:“形象工程,他们以此套G家5亿......”
做大预算,偷梁换柱,里应外合,借题发挥,被郝家兄弟玩个遍。
电话挂了,厉宗南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窗外彭县的夜色。霓虹闪烁下,这座县城享有地理优势和丰富的自然资源,经济发展迅猛,三面环水,有青山,美丽而富足,但水下有暗流,其实哪里都有暗流,今天,金林公司背后的势力要拔除,暗流就要豁开,把污水流出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厉宗南以调研名义调取了金林公司的所有审批文件。表面上一切合规:环评、规划、施工许可,层层签字盖章。
他注意到两年多来工程监理单位换了四次,小公司,在更换后不久被注销。
再有就是资金流向。厉宗南通过大学同学,找到可信任的审计人员暗中追踪,发现项目专项资金中有近4.2亿分批转入十四家公司,这些公司又在大象国,马国,转了几圈后,最终流入郝家远方亲戚关联的酒店和旅游业。
“这事儿牵扯太深。”审计科长陈同,四十三岁,话不多,有脑子。厉宗南最快时间拉拢的人,陈同感觉到厉宗南经常研究资料的不同寻常,两人晚上喝酒时,陈同怀着善意提醒:“金林公司不只是郝刚兄弟,背后……..”
厉宗南故作不知,无声询问。
陈同看他一眼,向上指了指,悄悄地说了三个字:“j委--刘。”
厉宗南早就明了,包括主管城建的吴s长。里面的水是深,盘根错节,权谋之争,其激烈、复杂,比真刀实枪来的更残酷,范围也更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说能株连九族。
“宗南,有些事呢...........”第一次正式警告是在一次工作会议后,发改委王副主任话到一半没说全,而是看似随意地提起:“彭县这几年发展不易,我们需要的是团结,不是内耗。”
“王主任说的对,正因为不容易,我们更要履行职责。”厉宗南平静地说:“让彭县良性发展。”
王主任的笑容淡了些:“你还年轻,在地方工作,讲究的是平衡艺术。”
平衡?厉宗南心里冷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想起那些攒了一辈子钱想给儿子买个门市的老人,有创业成功想安家落户做生意年轻夫妻,还有卖了老家房基地来彭县投资的农民工。
“大爷,您交了多少钱?”一次暗访中,厉宗南问一个在工地外抹眼泪的大爷。
“四十二万,全家一辈子的积蓄。”大爷脸上皱纹深刻,哽咽着:“合同说去年交房,现在连窗户都没装,找开发商,他们说资金困难,找zf,说这是市场行为,我老头子能找谁?儿子还等着娶媳妇呢,这事彩礼啊。”
那一刻,厉宗南想起了一颗五角星,想起老一辈的宣传口号:“为r--m服务不是口号,是每个dang员一生的实践。”
傅九莲早早就入dang了,仲葵告诉过他,她是大学里的第一批,还曾是班里的团支书。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这么积极去做的?
随着调查深入,阻力越来越大,这不可避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用说别处,dan位里漏的和筛子一样!
有人暗示他可以合作,提供股份,拦着他暗示有贵重礼品,被他避开了,办公室他电脑被入侵,核心资料他怎么会放进去?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停车场,一辆大卡车突然加速向厉宗南冲来,他反应快翻滚着躲了过去,只擦伤了手臂。jing方调查后说是司机困觉驾驶,司机第二天道歉,太疲劳了,以后一定注意。
看来人min二字,在有些人心中,早已被权力和利益取代。
吓唬他,想让他收手吗?
厉宗南拿出一张照片看了很久,傅九莲说:“我的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坚毅、正直、帅气,所有美好的词我都可以用到他身上。”
美好的的词,什么是美好?
她冷漠地说,你不配我给的五角星…………..
“找到突破口了!”一天深夜,厉宗南的暗哨,兴奋地打来电话:“金林公司的一个出纳愿意作证,手里有内部账本和录音!”
出纳叫庞莉,在金林工作了七年。她曾和郝立好过,说娶她,她为他流/产四次,最后不如一块抹布,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她像深陷泥潭,活不好死不成,她母亲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有个死x犯配型成功,她急需钱,郝立嘴上说给,却没有动静,她找他,被喝醉的他褥骂,母亲错失了这次机会,也许会是唯一机会,她恨他,她想他死。
“我只是想留下点自保依据,这不犯fan吧。”庞莉在秘密见厉宗南时颤抖着说:“我拷贝的数据和我没关系...他们工程用的都是劣质材料,价格作假...”
庞莉提供的证据比厉宗南想的还全,也触目惊心:虚报工程量、重复报销、虚假招标、材料以次充好...不仅如此,他们故意拖延工程,以资金困难为由不断申请更多G家补贴和贷款。
“他们根本就没想建成。”庞莉说:“有次郝立喝多了,得意的亲口说过,楼要是真盖好了,反而不好继续要钱。就这样来回走个三五年,它成了会下金蛋的母鸡。”
证据确凿,可以收网了。
厉宗南整理了所有材料,交给他要交给的人,届时将正式对相关人员进行控制。以防万一,他留了底,势必要挖了这可毒瘤。
对方很警觉,也是十足的地头蛇。
郝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风声,拦截围堵厉宗南,约他谈一谈。
厉宗南眼睛微眯,功勋险中求,干了!
来回逗了他们几次,在他们即将耐心告罄时,他同意了。
他手里的证据可以做诱饵,将他们当场捉住,一网打尽。
厉宗南交代陈同,卡准时间,让他配合。
“不能去!”陈同担忧地看着他:“你去省里躲一躲吧。”他不知道厉宗南真实想法,劝说:“强龙压不了地头蛇,一不小心,命都能搭进去,我不是和你说笑。”
“我必须去。”厉宗南眼神坚定:“如果我不出现,他们可能携款潜逃,至少,我要拖住他们。”
彭县郊区在夜色中显得空旷,冷寂。江风从远方吹来,发出呜咽般的潮湿气息。
厉宗南用计将兄弟俩都约出来,五点半,天刚擦黑。
郝刚这个平时文质彬彬的董事长,独自站在重型皮卡车旁,车灯大亮,他戴着银色金属框眼镜,一脸平静,脚下是轮子压过的枯黄杂草,他弟弟郝立也在,眼睛微眯,闪过一抹凶狠,手里攥着一个黑色手提箱。
郝刚看着走下来的厉宗南,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笑了笑:“厉科长,一个人?”
“一个人。”厉宗南云淡风轻地说:“材料在我手里,你们跑不掉。”
郝刚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天幕下显得洒脱:“跑?我为什么要跑?我生在彭县,长在彭县,四十多年了,根深叶茂。你一个外来干部,就那些资料,真以为能动得了我?”
他是真小瞧了厉宗南。
“资料动不了你,真相能动你。”厉宗南拿出设备,播放了一段录音,正是庞莉提供的郝立谈论如何故意拖延工程的对话。
郝刚沉默了,郝立的脸唰的变色,眼睛惊慌一瞬,随即染上了杀意,他突然扔下手提箱冲过去:“CNM,我杀//了你!你想毁了我的一切!”
手提箱摔在地上。
“住手!”郝刚沉声厉喝。他恢复了冷静,深深望着厉宗南:“我们可以谈谈”
他面无表情扫了眼郝刚兄弟:“谈?原来还真是给我面子,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想怎么谈?”
郝立脸上带出了轻蔑。
郝刚看了眼皮箱,吩咐:“小立,把箱子打开给厉科长看看。”
郝立鼻孔喷着热气,小眼睛里布满了风暴,还是听他哥的打开了皮箱,里面码着一捆捆百元大钞,他示意,让厉宗南睁大狗眼看清楚了。
厉宗南摇头。
“怎么!嫌少,草!三百万够你一辈子工资了,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想找亖?!”
厉宗南沉默不语,心里估摸着时间。
这下郝立有些急了,看他大哥没动怒,也忍住不说话。
“两个选择-------”郝刚冷冷开口:“我们没必要为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郝刚推心置腹一样,语气沉稳:“老弟,来世上一遭,我们都是为了吃口好饭,对吗?这里的三百万,你拿去,就说调查有误,或者...”他的话顿住了。
这时候,有个人从皮卡一侧的暗处走出来,手里掏出了一把木仓,指向厉宗南。
厉宗南看着那黑洞洞的木仓口,突然心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惊心动魄的平静。他多想让那个姑娘知道,她的二哥,面对暴徒,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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