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提着宫灯穿过回廊。

行至转角,恰好撞见杨三倚着柱子擦拭着手里的剑,雪花落在剑刃上瞬间化成雾气,消失不见。

他眯着眼一笑,呵出一团白气:“这大雪夜的,你怎么在这儿啊……”

话未说完,杨三骤然转身。

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刀锋抵上小裴的咽喉:“谁准你靠近御书房的?”

小裴吓得手一软,宫灯“咣当”坠地。

“你……”

小裴鼻尖微动,嗅到了一丝清烈的酒气,再看他身边散落的酒壶,知道杨三是喝醉了,顿时瞪圆了眼睛道:“当值也敢饮酒?你不要命啦?”

杨三目光迷离,手中的剑“当啷”脱手落地。

拎起一旁的酒壶,歪着头朝着小裴晃了晃,问他:“桃花酿,喝不喝?”

小裴连连摆手拒绝:“不可不可!奴才还当值呢……”

话音未落,杨三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腕稍稍一用力,就将小裴连人揽入怀里,小裴尚未反应过来,酒壶直抵开他的唇齿灌了进去。

“唔——”

烈酒入喉,小裴顿时眼泪都溢出来了。

“咳咳咳……你!”小裴猛地推开他,伏在廊栏上咳嗦了半晌,气息才稍稍平复,“这、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杨三却浑然不在意,抓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流下,他随手用衣袖抹去:“现在,你是共犯了。”

雪落无声,寂静的回廊只余二人呼吸。

小裴撇着嘴坐在他身旁,也捧着一个酒葫芦,小声嘟囔:“完了,完了,这要是被裴公公发现,可就全完了。”

杨三眉头一簇:“裴公公?也姓裴?”

小裴垂下眼帘,盯着怀抱里的酒葫芦,小声道:“裴公公是伺候郑太后的公公,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当初我入宫时,是裴公公赐的姓,所以大家都唤我小裴公公。”

“小裴小裴,”杨三念了两遍,“只听人叫你小裴,你全名叫什么?”

“没有名字。”小裴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廊下落的雪,“裴公公只赐了姓,没赐名。”

然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宫里很多公公,他们都只有姓,没有名。”

杨三目光沉了沉,追问道:“进宫之前呢?总有个名字吧?”

小裴突然咬了下唇,将脸埋进膝盖里静了许久,久到杨三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家里人都死尽了,有没有名字,也不重要了。”

杨三一愣,酒醒了大半。

意识到自己失言戳中小裴的痛处,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小裴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压下心中涌起的悲伤。

杨三抬起酒壶撞了撞小裴的,“喝酒。”

“那你呢?”小裴突然道。

杨三撵着酒壶的手指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杨三。”

小裴也“噗嗤”一声笑了,“哪有父母真的只用数字给孩子起名字的,你进宫以前的名字呢?”

这下,杨三的嘴就只用来灌酒了。

沉默半晌,他也道:“我家里人也死光了。”

又过了半晌,他又转头挤出一个惨烈的笑:“或许,还有一个人活着。”

小裴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伸出酒壶跟杨三的也撞了撞:“喝酒。”

喝到高兴的时候,杨三手臂一伸,重重揽过小裴的肩膀,“以后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弟,咱俩就算这世界上也有亲人了。”

“逢年过节,一起喝个酒。”

“若是等到哪一天,谁先走了道儿……”杨三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轻声道:“剩下的那个,记得来坟头添抔土,烧烧香。”

小裴靠在杨三的怀里,一股酸涩的温暖涌上心头。

在他的记忆中,杨三很少会与人说这么多话。

他没有应声,只悄悄在心底,认下了这个哥哥。

苏云汀踏出御书房时,檐下的积雪已盖了半寸。

他拢紧了狐裘抬眼,就见回廊转角处二人的身影,东倒西歪醉得不成体统。

“杨三。”

小裴闻声浑身一颤,手中的酒壶“当啷”一声砸落,也不顾的廊下全是雪,双膝就跪在冰冷的雪壳中,“奴才该死,不该与杨三公子值夜饮酒,奴才甘愿领罚,求苏相切勿怪罪杨……”

苏云汀目光在小裴扶低的后脑勺一掠而过,淡淡招呼杨三:“走了。”

杨三缓缓收起酒壶,离去前瞥了一眼小裴。

小裴怔愣跪在原地,任由飞雪落满肩头。

走出去半里地,苏云汀忽地停住脚步。

杨三跌跌撞撞撞在他后背上,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主人……”

“你戒酒多年了,”苏云汀声音冷冰冰的,好似落雪般阴寒,“为何就破了戒?”

“我……”

苏云汀袖子下的拳头骤然缩紧,语气陡寒:“你若是因酒误了正事,便去牢里陪你兄长吧。”

杨三原本朦胧的醉眼骤然一清,呼吸都似停滞了,“我二哥他……”

“死不了。”苏云汀淡淡道。

杨三刚要应声,又听苏云汀严肃道:“你可知小裴本不姓裴?”

杨三缓缓点头:“他说了。”

苏云汀:“他姓姜。”

杨三醉意昏沉,讷讷点头。

“栾城人士。”苏云汀声音很轻。

杨三年依旧点头,却在下一刻瞬间僵住,酒意褪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栾城姜家?”

雪粒落在杨三骤然收缩的瞳孔上,苏云汀的语气却异常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姜太守嫡子。”

栾城之乱时,姜太守一家九十三人,只留下这么一个活口。

杨三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待一切事了,我就将这条命赔给他。”

苏云汀并未言语,而是卷起袖子在杨三肩膀上拍了拍,扬长而去。

……

“吱呀——”

锈蚀门轴发出刺耳的的声音。

杨三提着酒壶的手一抖,呼吸随着牢门的推开的动作猛地一滞,才缓缓抬头起。

整整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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