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飞朔搬回别墅的过程简单得近乎仓促。他的行李本就不多，依旧只有那个装着两盆多肉植物的纸箱子和一些简单衣物。
下午，许婧柯给他打电话。
“搬家怎么样了？”
“搬回来了。”
“还挺快。”
“没什么东西，就一些衣服和那两盆多肉。”
“晚上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是回来吃饭吗？”她早上离开时说晚上回家吃饭。
“先办完事再吃。”
晚上，许婧柯带他去了另一个小区，离许婧柯的公寓不到五公里。
客厅的灯应声而亮，不是那种冰冷刺眼的白色光源，而是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俞飞朔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与他上次来看时空荡的样板间感觉截然不同。
之前看房时，这里只有基础的精装修，虽然格局不错，但总缺少人气。
现在整个客厅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看起来坐感极其舒适的超大沙发摆在中央，上面放着几个同色系的抱枕。沙发对面，是一台尺寸惊人的超薄电视。他父母就爱看那些五六十集的家庭伦理剧，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台电视尺寸够大，刚刚好。沙发旁边，摆放着一张按摩椅。
储物空间被巧妙地设计成隐藏式的柜体，墙面看起来整洁干净。他父母那一辈人，念旧，节俭，什么都舍不得扔，破旧的毛衣、过时的老物件、攒下的塑料袋，以前在家里堆得到处都是。现在，这些东西终于可以有地方妥善安放，不会影响整体的美观和整洁。
每一处细节，都是贴合了老年人生活需求的安排。
置办这个房子的费用，对于许婧柯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可能都不需要她亲自过问，只需吩咐一句，就会有人办得妥帖周到。
俞飞朔短时间内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为父母提供这样一个完美舒适的养老环境。这份礼物在他的生命中的分量太重太重，重到他无法不感动，尽管他明白这对于许婧柯来说，这只是从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
“愣着干什么，进来看看。”
俞飞朔进去摸了摸沙发的面料，看了看按摩椅的操控面板，拂过隐藏式柜体的光滑表面。
“他们一定会喜欢。”
许婧柯满意他的反应，“过来这边。”
餐厅与客厅相连，中间用一个精致的吧台做了半隔断。餐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餐桌，周围放着四把椅子。
许婧柯的手搭在一张椅背上，说道：“刚好坐下四个人。等你爸妈搬过来，可以经常过来陪他们吃饭，老人需要的是陪伴。”
许婧柯，俞飞朔，他父母，刚好四个人。
“那你爸妈呢？”他第一次打听过她的家庭。
许婧柯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他们已经不在了。”
“抱歉……”
“没事。”许婧柯语气平静得出奇，“他们在的时候，给足了陪伴和照顾，我没什么遗憾。”
参观完房子，两人回家。
“想吃什么？”
许婧柯踢掉高跟鞋，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称得上放松的表情。
“都行，你看着来吧。就等着这一口呢，在外面吃什么都没滋味，就想吃你做的饭。”
有这一句话，俞飞朔就觉得自己在她身边还是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的，
飞蛾扑火，并非全然不知光的灼热，只是黑暗太过冰冷，而那一点温暖，足以让它甘愿献祭所有。俞飞朔便是那只凝视着火焰的飞蛾，明知可能焚身，却依旧贪恋这温暖。
俞飞朔在电话里告知父母，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希望他们搬来同住时，两位老人十分惊喜。
“搬过去跟你一起住？”对于一辈子没走出过那个南方小城的老人来说，儿子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还要接他们去享福，这简直是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
喜悦过后，现实的顾虑接踵而来。
“坐飞机啊，哎哟，那个东西在天上飞得老高嘛，铁疙瘩怎么能飞起来呢，吓死人了！新闻里都讲……”她开始絮絮叨叨地列举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航空事故。
俞飞朔耐心解释：“妈，飞机很安全的，事故的概率比汽车低。”
“不行不行，心慌得很。”俞母还是害怕，“我们坐火车，坐那个高铁。”
“高铁比飞机要慢一些。”俞飞朔说道。
“高铁也要坐一天嘞，还贵。”这次是俞父插话，“就买火车的卧铺票，便宜，还能躺着睡一觉，我们俩慢慢摇过去，挺好！”
“爸，妈，普通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太久了，你们身体吃不消的。”俞飞朔劝阻。
“不怕不怕，”俞母抢过话头，“我们俩在卧铺上睡一觉，聊聊天，看看窗外，一下子就过去咯，你不用担心我们。”
最终，拗不过执意要省钱又怕坐飞机的父母，俞飞朔只好订了两张环境相对好一些的直达软卧车票。
两位老人抵达的那天，俞飞朔和小竹早早等在了火车站出站口。老人拖着半旧的行李箱，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随着人流蹒跚而出。
二十多个小时的颠簸，即使是卧铺，对于年迈的人来说也是巨大的消耗。俞母一下车就捶着后腰，俞父也活动着僵硬的脖颈，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和初到大城市的局促不安。
“爸，妈！”俞飞朔快步迎上去，接过他们手中沉重的行李。
“哎，小朔！”俞母看到儿子，眼睛亮了，疲惫也一扫而空，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接了个新剧，导演要求减重，上镜好看。”
“身体比赚钱重要嘛。”
小竹开车，俞飞朔坐副驾驶，
他用钥匙打开那扇门，两位老人站在门口，没有迈步。
“这是……”俞母张着嘴，这房子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好。
“爸，妈，快进来，以后就住这儿。”俞飞朔扶着俞母走进来。
父亲搓着手，手足无措地在门口蹭了蹭鞋底，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环顾四周，喃喃道：“我们来住一段时间，不用找这么大的房子，太浪费了。”
“不是住一段时间，以后你们就在这儿长住了，不走了。”
听到这话，两位老人对视一眼，肉眼可见的高兴。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什么金银钞票都是虚的，唯一的念想，就是儿女在身边，阖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
“长住，好啊，好啊。”俞母眼眶红了，不住地点头。
“妈，您躺这儿试试，婧柯专门买的。”
俞母躺上去，俞飞朔按照说明书简单操作了一下，按摩椅运作起来。
“哎哟，这个好，真舒服。”
俞父则被儿子引导着，打开了电视。俞父戴着老花镜，凑近了看，脸上露出孩子般新奇的笑容：“这个真清楚，在家看电视人脸都长一个样，这下分的清了。”
俞母略带埋怨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是长住，家里好多东西都没带过来，你爸珍藏的那些老邮票，我腌的那些咸菜坛子，还有……”
俞飞朔之所以之前只说“住一段时间”，就是怕他们执意要把老家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搬来，又折腾又累赘。
“妈，这边什么不都缺，老家的东西都好好保存着呢，寄个快递几天就到了。”
母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乱花钱。”她试探地问道：“小朔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么好的房子？是不是上次那个、那位许总……？”
俞飞朔知道瞒不住，也没想再瞒，“妈，我们在一起了。”
俞母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她拉着俞飞朔的手，“妈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但是咱们家的情况，实在是跟人家比不了，咱们高攀了人家。既然在一块了，你就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妈，我知道。”
许婧柯下班回来，俞飞朔正在客厅扫地。
“今天事情有点多，没能去接你爸妈。”许婧柯脱下外套。
“你忙你的，我和小竹都安排好了。”
“你怎么回来了，没多陪陪他们。”
“做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有点累了，让他们早点休息。”
他继续扫地，扫帚柄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垃圾袋，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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