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狂跳的心音,为她指引了一个不理智的方向。
梅月儿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跟他前行。前方的锦衣玉袍在行动间不断晃动,男人行走的每一步都发出一模一样的声响。
树影交织成脚下的路。忽然,“甘恒”说:“你们都下去吧。”
陪同的侍女仆妇们不敢忤逆大公子,向梅月儿投去一个怜悯的目光,随后悄声退去。
周遭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攥住梅月儿的手腕,不由分说:“跟我走。”
月儿被他抓得毛骨悚然,拉扯着踉跄了半步。她猛地甩开齐骤,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她是哪儿来的勇气,梅月儿自己也不知道。
齐骤自然不会真的带她去什么柴房,见什么张婆子。他的目的很纯粹:“跟我走,我送你离开青州。”
就像月儿一眼认出他一样。齐骤在见到她忽而明亮、亮得逼人的眼眸时,他也笃定月儿已经认出他,只是对着这样一张脸,还不可置信。
甘恒长得是没有薛怀瑾好。她甩开手那一刻,齐骤皱起眉。他觉得这是甘大公子脸皮的错。
梅月儿问:“你的脸,怎么是这样?”
“别人的。”他轻描淡写,“剥了皮,暂时用一次。”
一股寒气蹿上她的脊背。月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齐骤又要拉她的手,梅月儿的拳头攥得很紧,怕他,盯着自己的裙摆。他从胸口的衣襟边取出一张纸,努力塞进她的手里。
月儿紧握着拳,几次不肯松,倔强得像一只咬牙切齿的小狗。齐骤一言不发,也倔强得可怕。一股牛劲儿地把东西硬塞给她。
梅月儿低头一看,是她的身契。
她展开纸张,确定了这是什么东西,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眸。齐骤又说:“跟我走吧。”
跟你……走?
月儿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唾液。她说:“谢谢你,可是我,可是我找到我的……”
齐骤没听她说完,抬手劈向梅月儿的后颈。时间有限,他耽误不得。他的手刃没落在月儿细白的颈项上,反而被剑鞘隔开,响起“当”的一声。
梅月儿的肩膀忽然被压了压,那是关悦现身的标志。就这么一刹那,关悦持剑前压,跟齐骤厮杀起来!
关悦现身同时,另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劲装青年也跟着出现。前后夹击,差一点立即要了齐骤的命——在刀光闪烁的一瞬,关悦的长剑刺入齐骤的腹中。
那里没有响起撕开血肉的声音,而是一个空腔。就在不久前,薛琅同样刺入这个地方,险些将他斩断成两半。齐骤任由利刃穿肉,侧身跟关悦擦肩而过,伸手去捉梅月儿。
月儿握着手里的身契,忘记躲避。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或许她心中也隐隐生出“他或许也没有那样坏”的疑虑。挟持自己来换逃命,是他为数不多的生路。
齐骤的手抓了个空。
梅月儿腰间被一只手臂环绕,轻柔地将她揽住,随着一股淡淡的、冰凉的水墨气息,她被半抱住,一个撤步,脱离了危险范围。
她的背抵着薛琅的胸膛,他冷冷淡淡的气息浸染了梅月儿雪白的小衫,染透她紧张慌乱而泛红的耳垂。
耳畔传来兄长温柔平静的话,他说:“别害怕。”
梅月儿下意识说:“我没有怕。”
薛琅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信没信。他低头看了一眼,少女紧紧地贴着他的怀,沁出冷汗的掌心攥着一张发皱的纸,带着这张纸,重重地抓着他的衣袖,将袖口白鹤的纹路揉成一团乱麻。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不要看。”
说着,薛琅的手心覆盖住她的眼睛。
血液的气味肆意蔓延。梅月儿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拉扯,薛琅却不让她看太过残忍的画面。她急了,脱口而出:“别杀他!”
薛琅护住她双眼的手僵了僵,随后对暗卫道:“务必生擒。”
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每一个黑暗中的呼吸,都让梅月儿觉得莫名煎熬。她知道,齐骤是杀人犯。她手心的冷汗濡湿了纸张,又想,如果一个杀人放火的坏人,单单对她说了实话,真要报答她的相助之情呢?起码,他对她好。
终于,她听到一声割破衣服的裂帛声,随后耳畔传来兄长温柔的低语:“抓住他了。”
-
初夏时节,却有这样寒冷的地方。
只是靠近这间特别的牢狱,梅月儿都会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冷,像是潮湿的水汽漫进骨缝里,让人齿关打战。
她坐在槛外,怀里放着那张揉皱了、被血滴出痕迹的身契。上面是当初拐子打通门路胡诌的身世,她第一次这么清清楚楚、认认真真地看这张纸。
梅月儿认得的字不多,她的名字算一个。少女的素手抚摸着陈旧字迹,一个字一个字地默念下来——她记得,拐子手里这一批的孩子,要么姓冬,要么姓梅,都是在雪风凛冽的年关卖出去的。
后来她也见过班主买新的小丫头,人牙子的脸各不相同,说得却是同一套话。牙婆说:“要不是过年了,要把清白丫头卖二两,好过年,不然人家哪里舍得?”
那时候,她还不懂。
为什么一个喜庆的节日,居然要卖儿鬻女。她躲在师父身后,看着一个个比自己更小的女孩被送进来,看着一双双惶惑无助、茫然失措的眼睛。
那时,她身边学艺的女孩紧攥着琵琶曲颈,偷偷恨声:“好!来得好,都死在这儿就好了。”
月儿不知道这世间为什么有这样无穷的恨意,后来她渐渐从那声诅咒中,体会出了无尽的痛苦。
怎么会有人明明来到这世界,却不受一丁点的期待和爱呢?
过年的爆竹照着后院的窗,那条张灯结彩的长河上布满了画舫花船,胭脂香粉在河中流腻,动人的涟漪里,淌着眼泪。
也是在那个晚上,梅月儿萌生出挣扎的念头。
在爆竹声歇的清晨,归来的钟磬音脱掉大红外衫,洗净脸上残妆。月儿端来水盆伺候她洗脸,在布巾下,响起师父低低的叹息。
钟磬音搂住月儿的肩,灼烫的泪落在她的额头。年幼的女孩努力仰着头,想看清她的神色。
可是终究没有。师父捂住她的眼睛,说:“月儿,你说这条河的水底是什么样的?”
她摇头。
钟磬音说:“愿做浮萍飘然去。”
到如今,梅月儿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化作飘然浮萍,还是成了一只小鱼,好游出那条飘着脂粉的河。
槛外下起了小雨。
初夏微雨里,她将身契仔细折好,贴身放着。她想起齐骤那双漆黑的眼睛,到最后,月儿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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