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身形蹁跹如燕,绯色衣衫在风中扬起,足尖带着微风稳稳落地。她微微扬首,脆声喊道:“苏姑娘!我是第一,你一定要作证!”
“什么第一?我分明与你一同落地的。”池木周脚步同时落下,双手环胸,不甘示弱。
一直端坐在亭子里的苏晚清,将茶水轻轻置于桌上,抬眸的瞬间,映着残荷白水的淡漠尽数敛去。
“苏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侧传来,似春风拂过琴弦。
众人寻声望去,一儒雅书生静立在亭外小径,面容清俊,嘴角噙着笑。
“这几位是?”他语调舒缓,眉目含情。
“阿砚哥哥,这是我的救命恩人。”苏晚清笑意又盛了几分,但仍未达眼底。
“池公子,这位是我哥哥的挚友,林砚。”苏晚清侧身,纤手微抬。
江余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心里暗忖着。这个林砚,看苏晚清的眼神不太对劲,总感觉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
就像那平静的湖面下,潜藏着的说不清道不明。
“晚清!父亲喊我们领贵客去用膳。”声音从林砚身后传来,如白瓷坠地般清脆。
那人踏着渐沉的夕晖走来,江余看愣了眼。那年轻公子,同苏晚清是双生子,容貌极其相似。他虽清淡莹润,却能让人呼吸一滞。
他肌肤白皙,如同瓷器一般。眉目精致,像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
“你干嘛呢?一脸花痴相。”池木周颇有微词,抬手毫不客气地挡住她的视线。
“你别闹!你看见没有?!他长得太好看了吧……”江余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往下按,低声兴奋道,“你瞧瞧,那气度,那身段,简直比画里的仙子还勾人魂魄!”
“哦?”池木周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撩撩额前碎发,眸底却藏了半分期待,“我长得……不好看吗?”
少年立在斜阳下,直勾勾盯着她。束起的马尾被染成流金,发尾亮得透明。
他没有苏家公子那般的精致易碎,却有山风旷野中长出来的生气。余晖越过他的发顶,落入他的眼眸。少年的眼睛,燃烧着不会熄灭的火焰。
其实……傲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江余默默想。
但是捉弄他的心思油然而生,江余装模作样打量他一番,才拖长语调:“你嘛……还是差点意思……”
江余忽然把手上的莲蓬塞进池木周怀里,利落地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就往萧绫那跑,带着笑音的话飘在风里:“你先帮我拿着,晚上看我给你做个好东西!”
“我什么稀罕物没见过?”池木周手忙脚乱接住一兜的莲蓬,鼻尖萦绕的全是草木香气,脚下迈开步子,追上去。
“那你有本事——”江余拉长声调,转身冲他狡黠一眨眼,“晚上别要我的东西呀——”
暖光落入她的眉目,笑意被衬得格外明亮。江余裙摆一旋,径直奔向苏晚清。
“苏姑娘,镇上哪里能看到萤火虫?”江余带着几分期待的雀跃。
“好巧,府邸背后有小片林子,常常流萤纷飞,有时还会星星点点飘进府里。”苏晚清唇角弯起笑,将一缕发丝细细别至耳后,眼神里带着向往,“远远看着,倒是怪浪漫的。”
宴席不在封闭花厅,而在戏台之下。丝竹声袅袅萦绕,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众人也不拘泥于席位,三三两两,聚于一处,举酒当歌,倚栏吟诗。
江余悄悄挪到池木周身侧,扯着他的袖子,不由分说,便要引着他往戏台背后黑黝黝的林子里钻。
“神神秘秘的,这是要干什么?”
萤火四起,一点,两点,千百点黄绿光晕,幽幽闪烁。萤火虫蹁跹飞舞,林间流淌着星河。
江余靠近池木周,纤细的手指指向身边萦绕的光点:“你瞧,萤火虫。”
池木周伸出手,一点微光盘旋片刻,在他掌心轻盈落定。尾部闪烁的柔光,映亮了他微怔的眉眼。
江余笑着跑开,在流萤间穿梭舞动。她轻盈地捕捉着那些飞舞的光点,放在早就掏空的莲蓬里。
莲蓬幽幽亮起,像是聚拢的星辰。
萤火虫并不好抓,做好几个后,江余额角已见细汗,几缕碎发沾在颊侧。
她轻喘口气,抬手用袖子擦擦额角明亮的眸子张望着。她选中一棵枝桠横斜的大树,利落地飞身上去,坐在粗壮的树杈上。
她悠闲地晃荡着双脚,拍拍身侧,朝池木周扬扬下巴,带着邀请的笑意。
池木周略微思忖一下,绕回宴席,不过片刻,便去而复返,利落地翻身坐上树杈。
江余捧着莲蓬灯,朝池木周展颜一笑:“说好的好东西,你要不要?”
池木周接过,又递给江余一壶酒,带着少年人的矜持:“无功不受禄。”
他将那盏莲蓬灯挂在旁侧的枝桠上,萤火点点,月色融融。
树冠正对戏台,宴席的喧嚣尚能隐约传来,和身后的一片静谧,竟能和谐交融。
苏晚清和林砚正执杯对饮,她发间的银铃随动作清脆作响,林砚眉间满是缱绻情思。
“池公子,多谢你救了舍妹。”苏少爷执杯走近,脚步蹒跚,向着池云安举杯。
“苏公子客气,分内之事。”池云安温和一笑,举杯回礼。
池云安瞧着他,觉得有些奇怪,他分明醉醺醺的,可月色之下,他的脸色竟不见一丝酡红。
莲蓬灯悬在枝头微微晃荡,池木周指尖轻轻拨弄着:“你这灯做得蛮别致的嘛,跟谁学的?”
江余反手撑在树枝上,望着宴席间热热闹闹的人,心里泛过一阵酸涩。她仰头灌了几口酒,任由辛辣的液体流过喉间。
“跟师娘学的……那时候,每逢元宵,孩子们总喜欢攀比谁的花灯最别致。那些富家子弟,花灯自然昂贵精致。”
“我们买不起,可心里又不服输。师娘就带着我们去池塘边,寻来一些残荷败叶……”
“这花灯,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呢……”江余望着清冷的弦月,眼里又漫上薄泪。
池木周还是不会安慰人,喉结滚了又滚,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好把酒壶举到唇边,往嘴里灌着酒。
幽幽的萤火映着两人的脸,江余不再言语,只是抱着酒壶,一口一口喝着。眼神在夜色里逐渐朦胧,像是蒙上浓郁的水汽。
终于,她叹了口气,带着微醺的沙哑。
“池木周,”她偏过头,两眼惺忪望着他,“其实……真的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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