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王淡艳瞎了眼是什么感觉。

王淡艳就觉得吧,走路真难。

她这些日子已经不再去泊学了,每日就是从自己房中再走到阿爹阿娘房中,小倩紧张要扶着她,她不满意,骂着小倩放开自己,就要一个人沿着石子路一步一步地走。

小倩在王淡艳身边看得提心吊胆,告诉了王地主,王地主爱女心切想了个法子将自己花了心思布置好的风水全都毁了,假山假水挪得挪,填得填,奇树异花砍得砍拔得拔,将以前曲曲折折的园路修得平直,每日还派着小厮扫着路上的石子。

王淡艳知晓了,没有异议,只是不准她爹改她院落里的布局。

这期间王夫人一直病着,王淡艳熟悉了路后,要去看王夫人的那日,不准小倩跟着。

她从自己的院落里慢慢摸索着走过去,当她站到王夫人的院落外,王夫人身边的婢子躬身只说着病气重,恐会给她染上,让她推迟几日再来。

王淡艳点头。

前些日子长姐也来看她了。自王淡艳去泊学时长姐单独送她的那一次,到如今,已过了整整一年。

长姐成婚已经十多年了,一直很少回来。她嫁给帝京中的某个王孙,听说那王孙还娶了几房妾,外边也养着人,长姐性弱,近些年来处境极为不好,还因着与阿娘的嫌隙,一直避着阿娘回来。

这是长姐头一次带回了孩子,小名叫盼姐儿。王淡艳将五岁的女娃娃抱在怀里,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那么大,那么软的孩子在怀中她也觉得有了意思,抱着又哄又亲,听到了盼姐被自己逗得咯咯笑的声音。

长姐在轻轻摸着她的发,心中一时悲戚,告诉她:“小妹要是难受,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些的。”

王淡艳低头,脸贴着盼姐儿的脸,嗅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闭眼道:“我不难受,真的,阿姐,你可知为何?”

窗棂下,长姐用手拂去脸上的泪痕,压下哽咽声,笑问她:“小妹自小聪慧,为何呢?”

“要是眼睛看不见了,我就能感受到了。”王淡艳手贴着盼姐儿的脸蛋,口中喃喃道:“其实眼前看到的,耳中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假的。可是真当小妹没了这些东西时,反倒轻松了。因为这时候,小妹就只剩下一颗心了。”

只剩下一颗心。

长姐笑笑,心中只道是孩子心性。

王淡艳这时候却反问她:“阿姐还不愿意见阿娘吗?”

王淡艳从小到大鲜少见过长姐和阿娘说话,一对母子犹如陌生人,寒暄的话也是隔着千山万水之远的冷静。

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家宴上,长姐总穿着华贵的衣端坐,温柔笑着。

瑶池镇里众所周知,王家的大女儿不愿意见王夫人。

长姐却避重就轻:“阿姐每年都会回来。”

离开那个让她喘不过气的王府,回到几十里外她的家,站在外头,却不踏进去一步。

王夫人用几百两银自以为是买断了她的前路,她将一生都困在她娘为她量身准备的囚笼。

可是活到这个年纪,活到了被逼无奈忍,下贱地求来了自己的孩子,心中开始的所想,竟与王夫人不谋而合。

王淡艳最后听到的,是外边长姐的婢子提醒长姐该回去了。

长姐柔声应着。

……

王淡艳听送自己的婢子说娘又去了一趟燕云观,听闻路上不大顺利,又磕又碰,却再也找不到燕云观在哪,倒是让她自己染上了风寒。

出了门,身边的婢子想扶着她继续回去,王淡艳对她摆手,说自个可以回去。

她今日穿绯色裙衫,很衬气色,将她衬得艳丽无比。远远看过去,这个小姐的眼中像挂着一条质地极好的丝带,里边有流光溢彩波动起伏,却因为始终隔着那么一层,眨着的眼会明显地慢半拍。

她住着的院落里有一口会冒活水的小眼,常年吐着泡,水又会流入另一边的洞口,淙淙流水循环往复。上边有用石板铺好的路。

王淡艳记着,石板的缝隙中,在每年的此时都会开着黄色的小花。

她蹲下来,凭着记忆去摩挲,摘下了一朵拿在手中。

她知道小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步履声轻一会儿缓一会儿的,怕被自己发现。

王淡艳就蹲着,摇着手上的花,突然想吓一吓她。于是故意在起身的时候往小水流那处踉跄了一下,果不其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叉着腰嘲笑小倩。

“你也太笨啦。”

步子声果不其然停了,王淡艳清了清嗓子,又道:“小倩啊,你过来。”

小倩很听话,走了过来,传到王淡艳耳朵里的声音就亮得很,比用眼睛看到的还亮。

她笑眯眯道:“拿着,本小姐赏你了。”

然后朝对面人扮了个鬼脸,继续慢悠悠往屋里走。

身后的人也在走。

凭着记忆,她进了自己的闺房,摸索着坐上小榻。

小倩沏茶递帕,唠唠叨叨说着许多,一回头,她家的小姐坐在小榻上发着愣,她连着叫了几声才叫醒了王淡艳。

王淡艳摇头。

她的袖中还藏着一朵花。

眼睛瞎了,会影响的事情很多,摔了碰了对于王淡艳来说是家常便饭,小倩常咕哝着在夜里趴在榻上给她涂药油,埋怨话好多,听得王淡艳耳朵里边有茧子。

还有一样更不好,便是看不了书了,小倩也常做王淡艳的眼睛,主仆两个在小亭子里,水流潺潺。磕磕巴巴的念书声常逗得王淡艳捧腹大笑。

游医每日都会过来。晨起,正午,傍晚。在小倩绕嘴的四书五经中为王淡艳换眼睛上面的药。

王淡艳的眼睛在这时经不住久光了,那药常会让她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流。

今日游医的身上有皂角的清香味,刚一靠近王淡艳就闻到了。他用带着同样清香的帕子拭去王淡艳脸上的泪痕。紧接着,眼周落下了冰凉感,那股清香被浓郁的冷辣味所取代。

小倩的读书声突然停下来,她似乎读累了,长舒一口气,灌了一杯水后又继续。

前几日那个叫阿洄的游医与王淡艳说过,上完几日药就会再换个法子治眼睛。

小倩私下里说那个叫阿洄的像庸医,懒散地紧。

王淡艳正想着,感觉到眼上被蒙住了一圈东西,她不适应,几乎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是一层衣袖。

眼上的冷辣味似乎散了些,那股皂角味又传过来了。上药的胳膊动不了也就这样停下来。

王淡艳觉得不大合适,咳嗽了几声后手挪开,若无其事在头上挠了几下,问他:“可以不戴吗?”

“不可。”

他将药涂在了一层纱布上,知晓她一贯闲不下来,干脆直接绑在眼睛上。

王淡艳摸了摸鼻子。

“哦。”

小倩这时候读错了一个字,王淡艳面无表情地纠正。

下一步,似乎该燃药香了。

王淡艳躺在摇椅里,听着动静,待到药香的刺鼻味飘起。她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评价道:“真不好闻。”

没人再吱声。

王淡艳心里骂小倩以往叭叭个不停,今个怎么这么安静。

她问道:“你是三郎?”

“是。”

很古怪的音调,像干枯落叶被人踩了一脚发出的回声。

她又问:“阿洄呢?”

“不在。”

确定了,三郎不是帝京人。

王淡艳闻着药味,心思乱得很,耳中什么都在进来,小倩的读书声,树上的鸟叫,下人偶尔的窃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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