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把她抓回来!
有些事不能听一家之言,吃完面的黛黎不死心,放了碗就往集市里去。
人多之地便于打听,而行商们的消息更是灵通。若向他们打听,极力彰显自家货品珍贵的行商非但不会掖着藏着,还会知无不言,连你没问到的都一并说——
“……朱崖津啊,对,近来那边的楼船都不来了。你问那是何时之事?好像是四五日前吧,起因是有个艄公的船被水匪也劫了,那水匪不讲武德,也丧尽天良,明明艄公都拱手将船让出去了,他们居然还**灭口。此事传开后,很多艄公都吓破了胆,连夜开船离开,不再靠近朱崖津了,起码近日是没船。”
“你问官府为何不管?哈,这事我也不好明说,大概就是这批水匪里有个人精,特会专营关系,往那里……”
卖货郎用手指了指天,“砸了大把的银钱,花钱买命喽。你问还有什么能快捷南下的路子啊?既然你方才都问起朱崖津,那定然知晓南边在打仗了。这仗一打啊,哪还有什么快不快捷的路子,能平安都不错了。”
“……嗯,对,倒是可以跟着镖师或商队往南走,但现在这个世道嘛,最好选择信誉好的大镖局和商队,前者咱们太平郡没有,后者嘛。”
卖货郎笑嘻嘻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刚回来一队,满载而归,近期还未有远行计划。”
说完,卖货郎继续热情地向黛黎推销自己的茶叶和调料。
黛黎礼貌拒绝了,转身离开。
看来朱崖津散了载客的楼船是板上钉钉了,走水路行不通,她得考虑走陆路。
不知是否因为行舟仅半日,黛黎有种难言的焦虑和不安。
她出城的事瞒不了多久,如果那人刨根寻底地查,绸庄女婢一定会被挖出来。顺藤摸瓜,说不准载她出城的车夫也会暴露。
只要查到车夫,他势必知晓她在太平郡。
不过他真会追究到底吗?
长着天使翅膀的白色小人说:不会的,秦邵宗现在忙着对付蒋府君呢,蒋府君之后还有个大盐枭在等着他,他哪有时间管你这只小虾米。而且太平郡更为靠近赢郡,他敢单枪匹马来吗?但若要带兵,哪有楼船装他的三千兵马!
长着恶魔翅膀的黑色小人说:呵,秦邵宗多傲气啊,算上最开始那次,你一共耍了他两回,他真能咽下这口气?那种城府极深的男人,改个计划还不是和喝水一样简单,从南康郡过来不过半日时间。如果他晚上出发,第二天中午或下午就能到,打个闪电战快去快回有何不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两个小人儿疯狂打架,最后小恶魔拿出大铁锤一把击飞了小天使。
黛黎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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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现在是辰时末,她还有一小段绝对安全的时间。
得先解决好今晚的住宿问题。
传舍,不大安全了。
黛黎沉思许久,先去传舍花钱寄存身上的包裹,而后寻了个医馆,最后再去找布庄。
继续花了点钱,她从布庄小佣的口中得到了几个绣娘的信息。
这个时代没有绣庄,绣娘们各自为政,或干脆受雇于布庄绸庄。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皆是在家干活的。
……
“咯咯。
房舍主人听见敲门声,先对外喊了声“谁啊,屋外人无应答,只又“咯咯地叩了两下门。
屋舍主人只好放下手中针线去开门,随着“咯滋
对方身形高挑,衣裳陈旧,哪怕不见面容也瞧着很陌生。
不像是这附近的邻里街坊。
“你是何人?林二娘警惕道。
她丧夫不久,带子独居。今朝大力鼓励寡妇再嫁,不久前她相中了一门亲事,再过些日子就出嫁了,如今在家备嫁。
“我姓容,是南方来的绣娘,先前经打听知晓林娘子是这附近手艺极好的绣娘,故而登门拜访。黛黎轻声道。
林二娘听说是“绣娘,眼里的戒备少了些。对方是个女郎,不如牛高马大的男人有威胁,且人总对自己熟悉的事物、擅长的领域充满安全感。
饶是如此,林二娘也没引黛黎进屋,而是在门口问:“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黛黎娓娓道来:“我兄长是个行商,前段时间我随他来北边营生,在北地采购完所需货物南下时,于朱崖津处被水匪缠上。虽说货物尽失,但好歹捡回小命,货品中包含一份十分重要的客订绣图,本来我都完工了,可惜经此一遭只能从头开始。然而先前的遇匪令我伤了手,新的绣图无力再绣。
说着,黛黎将自己左边袖子捋起了些。
林二娘顺着看过去,不由小呼了下。
苍天,这手包成粽子似的,连手指头都看不见,这是伤得多厉害?怪不得她之前闻到一股药味,原来源头在这儿。
朱崖津附近闹水匪一事,本地人人人皆知,林二娘对此毫不怀疑。而且听这位“容夫人后面的话中话,对方极有可能是想寻她帮忙赶绣图。
这是生意上门了。
林二娘侧开身,“你先进来吧。
黛黎缓步入内。
“此地无旁人,犬子不过四岁,你的帷帽可以摘下。林二娘关了门。
“我脸上天生有块黑胎记,颇为吓人,还望林二娘莫要惊慌。黛黎抬手取下帷帽。
对方提前打了招呼,林二娘已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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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准备但当真看到那块盘踞了她小半张脸的狰狞黑胎记时还是忍不住立马移开眼。
方才那一幕在脑中挥之不去。
从额角开始往鼻梁延伸中间覆盖整只左眼再遮住同侧下颌。
像什么呢?
像一把黑色的火焰印于脸上。仿佛重新投胎喝孟婆汤时整锅孟婆汤翻了底下的火把在她脸上燎出火印。
黛黎重新将帷帽戴好“对不住吓到你了。”
林二娘尴尬地咽了口吐沫“没、没有你坐吧吃茶吗?我给你煮茶吃。”
黛黎没有拒绝。
屋中一时只余咕噜噜的水沸声气氛有些尴尬林二娘数次偷看对面的女郎有些忧心方才得罪了对方以致后面被压价。她最近在备嫁家中男孩又能吃手头着实紧。
林二娘主动挑起话题“不知女郎想让我绣一幅什么样的图?”
黛黎:“山河图。”
林二娘愣住。
她接过的绣活一般都是绣些花鸟鱼虫再不济就是草木纹路和字。
这山河图要怎么绣?
黛黎解释道:“我那位主顾年少时是位游客走遍名山秀水、**山河年老了想忆往昔故而四处寻人绣记忆里的山河。我跟着兄长走南闯北营生见过山川无数倒符合他的要求因此他先前选择了我。”
像是知道林二娘的忧虑黛黎继续道:“你莫担心这山河图不难我说你来绣能绣多少绣多少到时我根据进度给你结工钱。就是有一点……”
“什么?”林二娘忙接话。
黛黎:“我得时刻关注山河图的进度
这点林二娘倒没想到她一时没做声迎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住家里怎么想都不踏实。
“哒。”桌上被放了一垒银钱。
“我不会白吃白住这些全当房费和偶尔的餐食钱。”黛黎笑着又放了另一垒钱“失了货品后针线等物我也一并丢了若你肯接下这个单子这些全当针线款。对了只有我一人入住贵寓我兄长住传舍不会来叨扰。”
林二娘目光落在桌上的钱上。
“这是我的传我是良民你可安心。”黛黎拿出一块木牌她左手包扎着拿传的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并着按住小竹牌边缘恰好遮住了姓。
从坐在对面的林二娘的角度她只看到了姓名那一栏有个单字的“黎”。
黛黎只是拿出来示意一下没递给她展示完后收好传。
“寒舍简陋还望女郎莫要介意。”林二娘有些拘谨地说。
这是同意黛黎入住她家了。
黛黎弯起眼睛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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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两垒银钱推过去,“合作愉快。我去传舍和兄长说声,顺便将行李带过来。”
离开林二娘家后,时间已到了巳时,黛黎抿唇思索半晌,去传舍拿回包裹,却带着东西出了城。
崭新的二层楼船乘风航行,船首于河面上划出一道道堆叠的“八”字,橙黄暖和的夕阳余晖洒于其上,泛起一层灿烂的碎金色。
经过六个时辰的航行,这艘从南康郡出发的楼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楼船靠岸,连接两端的长木板被架起。一众身强体壮的卫兵利落下船,他们穿着整理,神色冷漠,眼中有熠熠寒星,宛若藏着白刃的利芒。
日月津上营生的、载客的,暗处垂钓者见状无不侧目。
岸边的喧嚣仿佛随着他们的到来猝然冷却下来,待他们离开后才重新燃起。
“谁家的部曲啊,气势居然这般吓人?方才被那个浓眉壮汉眼睛一扫,竟叫我心底发寒。”
“难道是朱家的?听闻前几日他们在朱崖津遇到了水匪洗劫,吃了血亏,这会儿该不会寻了人来剿匪吧。”
“你傻啊,你看他们腰上的刀,全是同一规格,且刀鞘质地上佳,朱家哪有那等实力。”
“莫管莫招惹,反正不是冲着我来的。”
……
秦邵宗踩着闭城的时间点过了城关,入内后没立马寻人,而是去了一趟太平郡的郡守府。
太平郡的府君姓邓,单字一个拓,此人已到了花甲之年。
今朝有文件规定“大夫七十而致事”,意思是七十岁退休了。邓拓距离卸任还有几年,人越老越瑟缩,他近几年作风愈发温吞。
今晚和过去许多晚都一样,邓拓临窗而坐,一边用着夕食,一边赏着院中风拂桃花枝,悠闲自在。
“府君,有、有贵客登门!”家奴在此时匆忙赶来。
邓拓慢悠悠地咽下口中的牛肉,“这般慌张作甚,何人来访啊?”
“秦邵宗,是秦君侯……”
奴仆第一回说得小声,邓拓只听见一个“秦”字,他花白的眉毛皱了皱。
秦?
郡里没有秦氏大户,不过北边的幽州和隔壁的并州倒有不少秦氏的根系。
秦氏中人来找他何事?
该不会路过行商,被朱崖津那批水匪劫了东西吧,这事可不好办……
“府君,是秦君侯来访,北地秦家那位族长。”奴仆提高了音量。
“啪嗒。”邓拓手中的玉箸掉落。
呆滞两息,邓拓迅速起身,饭也不吃了,急忙往外走,“秦君侯怎会来我这弹丸小地?管不了那般多了,你速速去一趟李府,去和吃酒的大公子说北地的秦君侯来了家中,让他立马回家作陪。”
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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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走进正厅前猛地停住,先正衣冠,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哪怕官职远不如人,待会儿也不能太落于下乘,结果才迈开一步进入正厅,就顿觉腿软了。
会客的厅堂两侧各自站了十来个壮汉,他们着轻甲,配环首刀,戴着护臂的手臂鼓出肌肉流畅的弧度,而随着他从侧廊走出,这批士卒纷纷看过来。
邓拓白胡子抖了抖,他仿佛闻到了沙场上黄沙与鲜血糅合的气味。
正厅中唯有一人坐着,他身形伟岸,肩宽腿长,往那儿大马金刀一坐,仿佛带出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巍峨山岳,经年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厚重的威严。
此刻他闻声看了过来,棕眸肃冷,眼尾处的几缕细纹似乎化作了刀,不怒而威,叫人心底生寒。
邓拓心里那点疑惑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是秦邵宗来了!
“事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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