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羊城浸染得深不见底。

前进旅社那扇吱呀作响的窗户,成了观察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取景框。

窗外,逼仄的后巷里,一道道昏黄的灯光从家家户户的后窗投射出来,光影交错间,是晾晒的衣物、杂乱的盆栽,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野猫,构成了一幅充满了市井烟火气,却又暗藏着无数秘密的画卷。

房间里没有开灯。

黑暗是最好的伪装,也是最好的放大器。

它放大了路承舟心中的烦躁,也放大了江卫国身上那股近乎诡异的沉静。

路承舟坐在硬板床边,膝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数据和推演公式。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外界环境带来的失序感。

在他看来,羊城就像一台严重失调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刺耳的噪音,却又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混沌逻辑,野蛮地运转着。

他厌恶这种感觉,这种一切都脱离掌控的感觉。

“睡不着?”

黑暗中,江卫国平缓的声音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池塘。

路承舟合上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心乱了。”

江卫国一针见血,“你习惯了让一切都按照图纸和公式来运转,但这里,是另一套规则。这里的图纸,画在人心上。”

他从床铺上坐起身,身形轮廓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厚重。

“走吧,与其在这里把自己逼疯,不如出去看看,真正的羊城,晚上才刚刚开始。”

路承舟一怔,孟山那如雕塑般的身影也动了动。

“现在出去?”

路承舟的眉头下意识地锁紧,“太危险了。”

“危险,才意味着有机会。”

江卫国笑了,那笑容在黑暗中显得高深莫测,“而且,鱼饿了一天,总要出来找食吃的,我们也该去撒点饵了。”

十五分钟后,三人已经融入了夜色中的人潮。

江卫国没有带他们去任何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地方,而是领着他们钻进了一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排挡街。

这里是羊城的另一张面孔,一张更加真实、也更加生猛的面孔。

滚烫的油锅发出“滋啦”的爆响,白色的蒸汽裹挟着海鲜与锅气的混合香味,直冲天际。

光着膀子的大汉,围着油腻的围裙,手里的炒勺上下翻飞,每一次颠锅都带起一团熊熊的火焰。

食客们挤在矮小的塑料桌椅旁,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高声谈笑,脚下是随意丢弃的骨头与虾壳。

空气中弥漫着啤酒的麦香、食物的焦香,以及一种原始而旺盛的生命力。

路承舟的洁癖让他浑身不适,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不是水泥地,而是布满了陷阱的雷区。

孟山则像一台行走的雷达,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投向他们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一隔绝在外。

江卫国却如鱼得水。

他在一个名为“肥佬记”的炒螺摊前停下,熟稔地用半生不熟的粤语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一箱啤酒。

摊主是个胖大的中年人,见他一个北方人竟能说上几句本地话,脸上多了几分热情。

三人落座,江卫国拧开一瓶啤酒,给路承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又将一瓶未开的推到孟山面前。

“别绷着了,喝点。”

他示意了一下,“在这里,越是紧张,越说明你是只待宰的肥羊。”

路承舟端起那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杯,将微黄的啤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胸中的烦闷,却也让周围的喧嚣变得更加真切。

江卫国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盘里的炒田螺。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却像鹰一样,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的每一张桌子,倾听着那些混杂在猜拳行令声中的只言片语。

他在筛选信息,也在等待时机。

终于,邻桌几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年轻人,因为一个女人起了争执,动静越来越大。

其中一个瘦高个猛地一拍桌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骂道:“你再讲一遍!信不信我让豪哥把你丢到珠江里喂鱼!”

“豪哥”两个字,让江卫国的眼角微微一动。

他要等的人,似乎出现了。

他朝那个瘦高个招了招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这位小兄弟,火气不要这么大嘛。相逢即是缘,来,我请大家喝一杯,就当交个朋友。”

那几个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江卫国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干部”。

那个瘦高个上下扫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笑:“老家伙,你谁啊?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是谁不重要。”

江卫国依旧笑呵呵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在北方都算稀罕货的“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重要的是,我看几位兄弟都是有本事的人。我初来乍到,想跟各位打听点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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