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反应,果然未教若嵁失望。
那双粗糙的手握住她嶙峋的手腕,寸寸下移,直至指尖触及地面。
旋即,开始在地上移动、勾勒。
若嵁全神贯注地感知着指尖传来的轨迹。
那手指先勾勒出一座山的轮廓,随即在山西侧轻点,落下一点。接着,指尖自那点起,牵出一道曲折线条,蜿蜒盘绕,通向山的另一侧。
“这是?”
不待若嵁多言,手指重又移回代表河流的蜿蜒线条旁,在几个特定的弯曲处,以短促的横线做了标记。
对方捏着她的手指拟出船行水上的流动姿态,顺着那条线,稳稳地“滑”某个支流峡口。
若嵁于脑中复现着猎户指点出的位置。
文莺河,南可望田畴,多阡陌交通;北却可扼险关,抵御异族,绝非寻常之地。那些人,是如何避人耳目,苟且行事?
正愣神之际,猎户就替她解了惑。
她引着若嵁的指尖,离开代表河流的曲线,重重落于“山腹”深处。随即,骤然发力,一道直线贯穿其中。
若嵁豁然开朗。
“山腹……有密道?!”
猎户见若嵁明了,当即松开她的手,留她独自思忖。
为何柳守备、赵存禄之流侵吞的军械、粮食能避开所有官卡哨所,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借由这条密道,暗度陈仓。
此地隐秘,非知情人不可知。周放离擒获柳守备已久,若知有此关隘,绝不会无动于衷,徒留祸患。
若嵁捻了捻指腹间的泥土,沉思着苍梧镇眼下的局势。
苍梧镇内,她布下的“空城计”与流言攻势尚需时间发酵,粮商联盟的崩溃非一日之功。不消三日期限届满,粮价骤跌,困局自解。至于,燕王周放离……
他此前虽因自身行止暂受掣肘,然依其性情,断不会坐以待毙。此际正需雷霆手段,以施清洗之策。
大局已定,她将此行思绪稍作整理。她此时身子不支,若贸然返程,变数是其一。而眼下她“生死不明”,于周放离而言,恰是一步活棋。
不如……
“姑娘,”若嵁语气稍显犹豫,却又试探问道,“时机稍纵即逝。可否……劳烦姑娘,带我先去探一探那密道入口?”
暗道隐秘,干系匪浅。其究竟通向何方,她需亲自探查,方能了然于胸,防患于未然。
猎户并未应承,再次抓住若嵁的手,在掌心缓慢写道:
“你,热度未退,力已竭。妄动,则死。”
字迹间藏着几分责备,更多的却是不容置喙的现实。书罢,她微顿,似在斟酌措辞,旋即又添道:
“通道,近一月,无人迹。不必急。待你能走,我会带你去。”
近一月无人活动的痕迹?
若嵁心下凛然。
周放离因调查军械失窃一案,已于苍梧镇盘桓一月。柳守备一党尽数落马,却又被粮价暴涨而牵绊至今。隐于暗处的的蛇鼠,又岂敢在此时冒头?
加之她这具身体,此刻莫说探查险峻的密道,便是走出这山林恐怕都难。
强行压下心头的急迫,若嵁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猎户的安排。
“是在下心急了。”她声音里的锐利收敛,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如此,便有劳姑娘费心照料。待我稍能行动,再议此事。”
至于与她同陷危机廖怀……
若嵁心底微澜,转瞬便被强自压下。布施一事既关民生,又逢百姓聚集易生乱局,周放离断不会坐视,必已派人暗中布控。廖怀身份特殊,王府为寻他定当倾力搜捕,想来应是无虞。
燕王别院水榭
天气渐暖,周放离武人体魄,早便撤下炭火,着一身绛紫色单衣静立轩窗前。绵密的风剜过他锋利的下颌,徐徐撩起散落的发丝,竟平添了几分敛藏孤高。
“你是说,他日日都去?”
“是。”亲兵应承,“廖公子……性情赤诚,坚信若先生尚在人间。”
“倒是个讲情谊的。”周放离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在文书上。那瞎子……落水处下游水势复杂,暗流汹涌,亲兵连日搜寻,只找到那件被冲上岸的破损鲛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股莫名的烦躁自他胸腔窜起,又迅速被强行压下。那人心思诡谲,行事狠绝,敢以身为饵,将民怨与自身性命一同摆上赌桌。如今赌局未终,她却……
“北城布施之后,市面粮价如何?”他岔开话题,不欲纠结于此。
亲兵当即领会,禀道:
“回王爷,正如那位若先生所料。布施之举,尤其是‘米粒分明,稠可立筷’的做派,现下‘漕运将通’的流言被坐实大半,粮商内部已生恐慌。昨日开始,已有三家粮号,以‘回馈乡梓’为名,将粟米价格降至每斗六十文。”
“六十文?”周放离嗤笑一声,“较于之前近百文的天价,倒算是‘仁慈’了。”
“百姓经此一役,已信王府必有后手,且家中或多或少存了些廖公子布施的粮食,购粮意愿大减。那几家降价的粮铺,门庭并未如预期般拥挤。”
亲兵补充道,语气中不掩叹服,“此计攻心为上。先生不仅破了囤积居奇之势,更在百姓心中植入了‘王府有粮,奸商必败’的信念。如今降价已开闸,恐慌蔓延,其他粮商若不跟进,库存便将彻底砸在手中。这粮价,如雪崩之势,已不可逆。”
果然,不过两日,大同府境内粮价应声下跌,从六十文一路跌破四十文大关,且有价无市,昔日囤积的粮食竟成了烫手山芋。
一连几天,燕王别院门外的人,跪了一批又一批。
有怀揣感恩之情的饥民,亦有昔日与孙鼎狼狈为奸的粮商们。
他们早已不复肥硕傲慢的模样,一个个面色惨白,如惊弓之鸟,捧着“自愿”捐输粮草以“平抑市价、戴罪立功”的账册,祈求王爷宽宥。
众粮商同出一词:
此番操控粮价,一切都是由受孙鼎蛊惑、胁迫!是孙鼎言及被靠朝中高官,据此许诺厚利,而他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孙鼎……”周放离无声咀嚼,眸中寒芒骤盛。他近日操持忙碌的烂摊子,正是此人杰作。
先是一退休老吏,向按察使司投递匿名状,指控数名粮商与大同府某位通判过往甚密,并附有详细的时间、地点乃至银钱数目。
紧接着,布政使司衙门内,一位急于上位的仓大使,亦“偶然”查获了同僚与粮商资金往来的“铁证”。
官场的暗潮转为惊涛。
原本粮价一事,只需追责主要相关治吏,如今陡然分叉,牵连出了大同府中下层官吏若嵁。
这些人为了自保,开始疯狂互相攀咬,揭发,一时间,大同府及周边官场人人自危,乱象丛生。
此事的幕后之人,倒是不难查出。
周放离拣出孙鼎的案卷,脸色阴沉可怖。他重重地撂在案上,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孙鼎!临死还要反咬一口,搅浑这潭水,倒还真是忠心耿耿。”
他看得分明,孙鼎此举,一为拖延时间,制造混乱以便他转移隐匿核心资产。二为示警他背后的主子,展示其仍有搅动风雨的能力。三则是……报复!
拉着所有曾与他同流合污的人一起下水,谁也别想干净地抽身。
粮道截断、抬高粮价,造成如今民生多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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