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最文采斐然的史官,面对眼前情形也难以下笔。
更漏声声,殿门紧闭。
三朝皇帝各坐一方,殿内拢着恰到好处的龙涎香,是君王们都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香味底下暗流涌动,赵允城那张脸终于撕下温和无害的外表,露出勃勃野心来。
周昭半靠在软椅上,手里把玩着那支精巧的匕首。只有梁王坐立不安,终于率先开口道:“赵允城,你倒是说话啊。”
赵允城微笑道:“不急,朕岁数最小,还是等明鸢殿下先问。”
周昭手中匕首转了几下,那寒光看得梁王心里直发毛,她说:“你一早就知道,今日是试探,对吗?”
赵允城不否认:“有人告诉朕,周朝最后一任皇帝就在牵机营。若是殿下畏畏缩缩,不敢上那马车,朕倒是有些失望了。”
他语气中隐隐有几分欣赏,周昭皱眉道:“周昭已经死了,你不会怕一个死人来抢皇位吧?”
赵允城不置可否,露出笑来,说道:“朕希望殿下能助朕一臂之力,完成朕的大业。”
梁王忍不住插嘴道:“天快亮了,说正事儿。”
“梁王不必担心,这处宫殿都是为你准备的,不会有光透进来。”赵允城十分体贴地看了眼梁王,也亏得他不惧怕梁王那副烂肉身体。
周昭压住恶心,淡淡道:“你宣朝的大业,与我何干?”
赵允城哈哈笑道:“朕喜欢殿下的个性!也喜欢殿下这张脸。”
梁王嗤以之鼻:“休要被周昭那张脸迷惑。”
赵允城移开目光,继续道:“朕当皇帝十几载,心中却总有根刺不上不下。如果殿下能帮朕拔了这根刺……”
周昭眼神微抬,语气平静:“我不会拔刺,也不当他人手中刀,你找错人了。”
“跟谢景一个德行!”梁王冷哼一声,这话却正好戳在周昭心上,她面带怒意,斥道:“休要提长淮!”
“他爹妈不是你杀的?装什么好人!”
梁王到底惧怕周昭手中利刃,不再说话了。
周昭的头愈发疼痛,不愿再纠缠,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要杀渡舟,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赵允城哪来的胆子,竟然找到一个废物梁王就想除掉渡舟。渡舟说得对,这宫里水浑,她今夜本不该来。
周昭站起来,赵允城却拦住她,不慌不忙道:“殿下好歹听完朕的话,再走不迟。”
周昭冷声道:“圣上的话,早该说了。”
赵允城打开金丝暖炉,里面的热炭烧得正旺,他不紧不慢地将热炭倒进手边一处盆景里,那槐树本来长得翠绿,被这么一烧,火势瞬间燃起来。
“虽然皇叔每隔一朝都换一副人皮,但妖就是妖,藏得再好也有被发现的一天。父皇无能,偏信于他,朕不一样……是妖就有天敌,就像这槐树,遇到火就是它的天敌,不死也得死。”
赵允城的脸被火光映上几分扭曲,周昭一瞥梁王,赵允城语气温和道:“多亏梁王殿下告诉朕,皇叔的死敌是什么。”
梁王嘿嘿笑了两声,问道:“周昭,你难道不想知道渡舟的真身是什么吗?”
他难掩兴奋,舔了舔嘴唇,“渡舟的真身,就是让你日日夜夜都做噩梦的槐树!”
……
轿辇于风雪中行得飞快,暗夜难明,始终不见星光。
周昭刚下软轿便一阵恶心,她脑子里昏昏沉沉,随手解了斗篷丢开。
这场风雪像没有尽头,阴魂不散跟在她身后一千多年。
火酒酒如其名,后劲儿十足。周昭胃里阵阵灼烧,分不清东南西北,脚下一软向前跌去,却没有摔痛。
周昭竟然在这时候还能记得身上的匕首放在何处,她一双眼睛黑得惊人,如惊弓之鸟,摸到匕首便往那双托住她的手背后刺。
“谁!”
那人安抚似的攥住她的手带到胸前,像是浑然不怕刀子会刺到自己。
夜里太黑看不清,周昭刚说出一个字,便身子一软就着那人相扶的手吐起来。
她没吃什么东西,尽吃了些冷酒在肚中,吐到最后只剩清水。周昭半闭着眼,模糊中看见似乎吐了那人一身,对方也不恼,由着周昭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周昭吐完本该舒服些,但她心里难受,实在很想在这雪地里躺一躺。于是松开那人衣袖,顺势往雪地里滑,口齿不清喃喃道:“我想一个人……待、待会儿,你的衣服……”
“我、我明日……赔……”
话音未落,身子忽地一轻,周昭蹙眉暧了一声,对方像是知道她会从哪个方向出手,将她抱得严丝合缝。
那人怀抱不算特别暖和,走起路来却比软轿稳当多了。
周昭勉力睁开眼,从下往上看到渡舟的睫毛上挂着几点晶莹的雪粒子,她低声道:“是、是十六啊……不是说你......你闭关,怎么出来了……”
渡舟低低地应了一声,喉咙也跟着滚动。
他鬓边白发似乎比从前多了许多,并不看周昭,微微蹙眉道:“殿下……”
渡舟这话里留有余地,周昭喝多了酒,头脑不算清醒,却听出那点儿余地来。
就是不知道渡舟是在怪我跑去宫里,还是怪我吐了他一身……
没有风雪再落到周昭身上,她不安分地卷起渡舟一缕长发,眯起眼睛道:“十六,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
渡舟默不作声,大步向前。
“我今夜……见到梁王了。”
渡舟抱着周昭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周昭仰着脸,继续道:“梁王真惨呢,人不人,鬼不鬼的……”
“……”渡舟沉声道,“那是他活该。”
“十六……”周昭轻轻攥住渡舟领口,自嘲道,“那我是不是也活该?”
活该众叛亲离,活该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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