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袁定舟总会依着亲戚情分,被送来陈家小住数月。年深日久,便和二房诸人都熟识了。

后来陈娴之被大老爷选中,预备采选。早早搬离了二房,独自居住在陈府一处僻静院落内。延请了无数名师悉心教导,等闲人不得靠近,更不许外人打扰。

袁定舟的目光,便落在了陈妙之身上,每回来小住,都径直来二房找她玩耍。

陈妙之本对这个便宜表哥无甚心意,可每当袁定舟对她多有照拂,六娘必大大的光火,要闹好大一通脾气,搞得大房鸡飞狗跳。

二房与大房本就因着种种旧怨嫌隙颇深,见此情形,陈妙之那点小小的叛逆和争强好胜之心便被勾了起来。她开始刻意地亲近讨好袁定舟,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惹六娘不痛快,继而看长房的笑话。

袁定舟呢,只觉得与这个七妹妹格外投缘,相处融洽。

可不想,她只顾着姊妹间的斗气,在大人眼中,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小王氏固然也看重陈家的泼天富贵,也想着亲上加亲;但六娘是个通房生的,且跋扈霸道她实在不喜。如今见儿子与二房的七娘似乎情投意合,她便乐得顺水推舟,对外只说是尊重儿子的心意,最终一锤定音,选定了七娘陈妙之作为未来的儿媳。

原本,陈妙之对这一桩婚事,也觉得尚可。固然对袁定舟并无几分爱慕之心,可多年的玩伴,知根知底。况且,她自认摸透了袁定舟的性子,对于如何制衡这位未来的夫婿,心中早已暗自盘算好了一套手段,自觉婚后生活也能过得舒心自在。

哪知定了亲后,袁家的真面目,才露了出来。

原来那等清贵人家,可不止对自家子弟有着种种要求礼法,对儿媳,也是需要格外的规矩。

寻常人家和姻亲走动,无非是互赠些时令特产,精巧玩意或布匹首饰以示亲近。可袁家送来的,却是女四书和教养嬷嬷。将陈妙之拘在小院子,再不得出半步。

往日那些令她快活的事物,比如和母亲出门礼佛,去外祖家走动,去赴闺阁姊妹的诗会,统统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没完没了的女红,背诵那些女儿经和对礼节的练习。

她自然是和母亲抱怨过的,可程氏说,所有的女儿家,都是一样的。在家的快乐年月,本就是偷来的。定了亲以后,就是人家的人,就得学这些理家手段。

陈妙之不明白,好好一个女儿,怎么许了人家以后,就注定过得不快乐,不开心呢?

她问母亲:那母亲嫁到陈家,开心吗?

程氏被她问得一怔,似乎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她沉吟了片刻,最终回道:自是开心的,有你爹护持着我。等你嫁去袁家,袁家大郎也会护持着你。

那时候她还小,只对母亲的回答隐隐有些不赞同,却不知何故。

如今长大了,见识过一些世面了,就明白,像母亲这样的神仙日子,世所罕见,不知招来多少后宅女眷的暗妒眼红。长房大夫人王氏为何一直与母亲不对付?其中很大一部分缘由,便根植于此。

母亲嫁进来没多久,公爹就故去了,婆母么……总之过的日子,和没有婆母一样。

大房虽时不时有些冒犯之举,可因为爹一向和兄长有龃龉,故而有了事儿不需母亲做什么,爹就上去替她出了这个头。

而她嫁进袁家,却绝无如此的好运。上有刻板公婆需要孝敬,下还有一个骄纵姑子得照拂。且袁定舟自幼在其父积威之下长大,对他父亲是又敬又畏,从不敢有半分违逆。若她将来在袁家受了委屈,被公婆寻由头磋磨,袁定舟并不敢为她出这个头。

陈妙之长叹一声,此局注定是无解了。她不愿去袁家受那等子窝囊气,也不愿留下作为把柄给家里添麻烦。

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际,一个丫鬟匆匆进了房里,向她施礼后说道:“老夫人叫姑娘去呢。”

“祖母?叫我去?”陈妙之蹙起眉头。

“正是。”那丫鬟垂着眼,回完这句话后,便如同木雕泥塑般立在一旁,再无多余言语,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陈妙之狐疑地看了看她,那是一个眼生的丫头,并不是自己房里的:“你是哪个房里的?”

“禀姑娘,奴婢是老夫人院里当差的,”丫鬟回禀道。

陈妙之沉默了,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丫鬟,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丝毫破绽,却一无所获。这丫鬟的镇定超乎寻常,仿佛只是在传达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要知整个陈家,无论谁听到这样的召唤,惊疑程度不会在她之下。因为陈府的老夫人,陈妙之的祖母伍氏,是个病中之人。

这个病,指的是疯病。

陈妙之还未出世时,祖母就有这个毛病了。她像个活死人,整日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不食不饮,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无反应。每日里洗漱更衣乃至于进食如厕,都需要人伺候。

若是无人从旁照看,她便能那样睁着眼或闭着眼,从日出躺到日落,呼吸微弱,胸膛甚至连一个明显的起伏都难以察觉。

这样的祖母,能叫她过去?

事有蹊跷,或者说,过于蹊跷了,反而不像个陷阱。

换作是过去的陈妙之,绝不会去趟这趟浑水,只会找个由头打发了丫鬟。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也许是她的破局之法。就算真有什么龙潭虎穴的在前头等着她,横竖也不会比如今的处境更糟糕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角,镇定地对那个丫鬟说道:“既然如此,那走吧。”

那丫鬟闻言,立刻伸出手,作势要上前搀扶她。

陈妙之只淡淡瞥了那只手一眼,便径直越了过去:“不必。”

老夫人伍氏的院子位于陈府的正中央,那是府内最大最好的院落,富丽堂皇,气派庄严,极尽奢华之能事。与这恢宏气势格格不入的是,庭院内外伺候的仆从婢女却寥寥无几,四下里透着一股近乎死寂的清冷。此刻已至掌灯时分,附近的院落都灯火通明,只有祖母此处不过几盏灯笼,反而将夜色衬得更深,也将这偌大院落,镀上一层阴森之感。

陈妙之抬脚迈进了这笼罩在黑暗中的层层院落,脚步最终停在了伍氏所居的正房外。

她依着府里多年的规矩,并未直接进入内室,而是在堂前恭敬地跪下行礼:“祖母,七娘来看您了,给您请安。”陈府的规矩一向如此,除了按礼需要侍疾的媳妇和孙媳妇,其他主子们,都不进内室。一是怕惊扰了伍氏,二也是怕过了这病气。

哪知今日却极不寻常,她话音才落,内室的帘子便是一动,一位衣着体面,看似是大丫鬟模样的女子走了出来:“七姑娘来了?里面请吧。”说着,她撩起了门帘,言笑晏晏地请陈妙之入内。

陈妙之看了一眼这个大丫鬟的笑脸,又透过她掀起的门帘,看到室内那片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浓重药味和陈旧气息的昏暗,不由心生畏惧:“祖母静养为重,孙女在此聆听训示便可。”

“不妨事,”那个丫鬟见陈妙之不上前,已经带着那热络到有些过头的笑容,主动走下台阶,一把攀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里带“今日老夫人有话要交代姑娘,还请姑娘进屋。”

那丫鬟手劲极大,似要拖陈妙之入内。好在陈妙之靠着在花山派锻炼的数月,已非吴下阿蒙,她稳住身形,暗暗用力与之抗衡,竟一步也未被拉动。

丫鬟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迅速掩去,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七姑娘,倒真是个极稳重的姑娘。”她用词虽算克制,但那神色语气,却全然不像是在真心认同这句恭维。

陈妙之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仿佛完全没听出对方话语里那点若有似无的讽刺,坦然接下了这句话:“身为闺阁女儿,理当稳重些才好。”

见言语无法打动,手上又拉不动她,那丫鬟倒也不见气馁,她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七姑娘,如今这陈府上下,恐怕也就老夫人这里最为安稳了。”

“是么?”陈妙之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此行种种都透着诡异,真不知她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

见她不认同,那大丫鬟反而更加平静了:“姑娘您仔细想想,除了此地,还有别的什么地方是老爷们不敢轻易造次,强行闯入带人的么?”

此言过于刻薄又过于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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