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宗立于雪峰之上。

玉壁金銮,琼枝星落。

九重天云瀑涌下,形成环势,将整座宗祠包裹,四周气运畅通,仙气缥缈。

玄天帝君所居的上琼殿是最高的那处雪峰,冰雪苍茫,草木花树,皆为一片银白。

林昭彦看着殿堂中盘膝而坐的男人。

谢无羁一袭白衣,双目紧闭,眉眼淬了冰那般带着孤傲的弧度。

林昭彦:“我见你拿回了一颗灯芯,为何还这样心神不宁?”

堂中巨莲冉冉转动,是谢无羁本命魂器。

宗门里曾有个长老挑衅他魂器不过一朵莲花,紧接着那朵他口中无用的花化为一枚巨大的法印,霎时地动山摇。

那人瘫坐在地,杀印与他瞳孔只有半寸停下。

无需多言,自那以后,无人再敢多嘴。

林昭彦又问:“魂器出了问题?”

谢无羁敛眉,“无事。”

面对这样敷衍的回答,林昭彦有些不悦,免不了多心。

“瑶儿怕是时日无多,要抓紧才好。”他提醒。

林昭彦再有不满,面对六界第一剑仙,也不敢把话说绝。

谢无羁:“我自会带回百岁灯。”

林昭彦点头:“你知道就好。”

林昭彦走后,上琼殿只剩谢无羁一人。

脸上的淡漠褪去,俊脸因为隐忍有些扭曲,桃花眼破开冰冷,变得春水潋滟,他的心乱了。

谢无羁脸色更为冰冷,他重新结阵。

巨莲散发幽光,蓝紫色冰焰自花蕊燃放。

冰蓝变成深红,余波震颤地面都开始晃动。

莲灯在排斥!

他脱力地猛向前俯身,一手撑地,竹节笔挺的背弯弓那般曲起,男人吐息颓重,唇角隐有血丝。

...

‘喵喵,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

这种无聊的问题他肯定不会回答,猫瞳却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少女面朝着太阳,金黄色的光洗褪了脸上的脏污。

她眯着眼睛,不知是在笑,还是单纯因为阳光过于刺眼,她皱着脸,梨涡若隐若现,像盛放了星辰。

‘我相信一定会有,一辈子太短,前世来不及告别的人,一定会在下一世出现。’

她眉眼弯弯,温软似风,如水中月,花间露。

他甚至能品尝到她清浅的气息。

谢无羁睁眼。

他还在上琼殿。

满室寂寥,只有熏炉里袅袅升起的薄烟。

他皱眉,目光冰冷。

明明出了幻境,他却总想起桃花镇的事,也频繁进入只有凡人才会有的梦境。

他的手放在膝上紧紧握拳。

...

碧落镇笼罩在安详宁和的暮色中,不知情的人定会沉沦在这锦江春色中,殊不知几日前生死较量的惊险。

许员外还记得那日。

云雾翻滚嘶吼,闪电劈开浩空,天地惨白。

浣衣楼被夷为平地。

莫大的树根于院中铺张开,地面皲裂,每条藤曼如碗大的蛇身,肉眼可见还在蠕动穿梭。

院中心悬浮一颗巨大的藤球。

球面藤曼还在不断收紧,球体忽大忽小,欲要爆破之时,又很快被反制收紧。

里面有股力量不断要冲出,柳公子抵抗艰难,直到沈姑娘于谢仙君完全消失在那水缸之中,才完全安静下来。

林姑娘一直在哭。

那位公子双臂变成粗大的树枝,连接着院中的巨大的藤球,球中束缚的便是那发狂的陆少侠。

那夜许府上下严阵以待,将浣衣楼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实。

许员外上了年纪,颤巍巍坐在椅子上。

直到天空破开晓光,橙黄明亮的光柱破开云层,将院中阴冷驱散。

柳云逸收了法术。

浮于眼前鸾鸢起伏的树枝藤蔓顷刻间消失,只留下数计大坑以及满院子断垣残壁。

陆刃躺在中间,失去了意识。

忽然水缸崩裂而开,所有人瞪大眼。

碎瓦震颤成粉末,再化为许许多多灼目的光晕,朦胧间展开一道屏障,白衣仙君抱着一位女子从屏障里走出。

正是谢仙君与沈姑娘!

阳光真切地落在枝上,草长莺飞,花开蝶舞。

许员外觉得浣衣楼有什么不不同了。

却道不出个所以然。

周身宛若实质的暖意切实的,披帛在身上,满眼望去,一片融暖,不再是看什么都隔着层的寒凉。

他曾经以为是方位的阳光不足,才导致浣衣楼终年阴冷。

现在看来所有怪事都与那个水缸有关。

许员外热情邀请一行人在家中小住。

柳公子婉拒,直到谢仙君不知所踪才改了主意。

陆少侠不久后便醒了,不知是否还有重伤未愈,向来张牙舞爪的少年沉默了不少。

许员外不明所以,不过他没时间去想别的,因为许家儿媳为他老许家添了个大胖孙,整个府邸从愁云萧索到喜气洋溢,大摆流水席,宾客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许员外也交代底下的人莫要惊扰到贵客,后院有处僻静的地方,特地辟出让柳云逸一行人休整。

...

陆刃说不出来的烦。

浣衣楼不但中了埋伏,昏迷中他还坠入了一个荒诞的梦境。

他变成了一只猫!?

那只猫蠢得很,被人踩,被人打,被人欺凌,被女人摆弄。

陆刃嫌弃的很。

若是他,绝不会让自己变得这样狼狈!

可他除了有双眼,断断续续能看到,却无法感知,无法操控身体。

他记得飘飘楼,记得唯利是图的王妈,记得残忍阴狠的郑公子,记得那一群顽劣的恶童,也记得她...

沈离,为何她会在那?

会在自己梦里?

陆刃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躁得起火,低咒坐起,双手粗暴地抓挠头发。

红发如火焰碎开夜色,几缕自额间垂落,他又恼火地抓两把,刺刺硬硬,在掌心撩拨得滋味,像极了他这几日的辗转难安。

少年捂着脸,手肘撑在膝盖上,修长健硕的身体如猫那般蜷缩。

他记得那日。

电闪雷鸣,群山战栗,天地倒悬,栖鸟四散,她双眸明亮如星,即便胆颤的,满眼泪水,依旧紧紧将他护在身下。

心口一颤,他慌张的用愤怒掩饰,奋力锤床。

“妈的!”

紧接着是略带狼狈的讪意,他眉头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疯了!!”

小小狐妖,也想保护自己,岂不可笑?

陆刃没有笑,相反,面容是呼之欲出的怒意。

他烦躁的头发都快炸开,忽然乖张的表情冷下来,绿瞳透着阴骘,他眯起眼对着房间某一处。

“出来,别逼我动手。”

话音刚落,角落里出现一个人。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上面有红色火纹,与陆刃身穿一般无二,只是陆刃的更加矜贵繁复。

俨然是老宗主的人,陆刃眯起眼。

那人单膝跪地,“少主。”

陆刃扯开个冷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谁。”

那人有些惶恐,“是老宗主有命,属下...”

陆刃正想发火,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

‘她救你,从来不悔......’

他脸上怒火散去,耷拉着眼,唇角随意地勾了下,再抬眸时,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现在还有想做的事,你先回去,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但是...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最后一句他说的狠厉,气势跋扈。

他昂起头,年少青涩淡去,多了杀伐果断,已经能窥见上位者的风范。

“是!”

那人退下,屋内恢复安静。

窗外林木在夜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少年浓眉深目,轮廓凌厉。

严肃的陆刃愈将那种草原里异域风情倾尽展露,又透着股跋扈的阴冷。

他眉骨高耸,鼻梁微凸的骨节有种风沙打碎后又重聚的粗粒感,淡笑时能从红润的唇缝间窥见尖利的犬牙,危险又蛊惑。

少年看着那片远林,忽然消失在原地。

陆刃在镇子上闲逛,看到一个小摊,几乎没有什么人光顾,一根杆子支着麻布帷帐,一个老头坐在下面。

“喂,老头,你这有没有豆腐。”他走过去,抬起下颌,吊儿郎当问。

老人回过头,看见一个面带怒容又别扭万分的少年杵在那,又高又大,就要把他的摊子顶出个窟窿。

“......”

天即明,老人才收摊,一面打哈欠,一面嘀咕

“真是个怪人,就点了盘丝瓜豆腐...”

他摇摇头,光是这样也没什么,大有人为了蹭阴凉,点壶茶在他摊子上坐一天。

可那位少年点了盘菜,也不吃,就愣愣地盯着,直到凉的透透的,才一口一口,缓慢又不舍的吃完。

“有病。”

不过,只要给的够多,他也无所谓。

...

小院宽敞明亮。

两盏八宝琉璃灯,朱漆门,云纹扣,青砖绿瓦,金鳞水莲,紫藤花瀑,无不彰显贵客待遇。

林瑶光觉得很无聊。

以往在凡间的日子虽清苦,陆刃逗她开心,谢无羁伴随左右,柳云逸忙前忙后。

零食,玩具,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可如今,除了柳云逸,谢无羁不知所踪,陆刃也总躲着,鬼鬼祟祟的。

她嘟囔着不满,“云逸哥哥,你说无羁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柳云逸围着碎花围裙,在案板上切一块豆腐。

他身着淡蓝衣袍,墨发垂于身后,细风勾起几丝缠绕飘逸衣袂,像一朵被藤蔓缠绕的,俊雅温润,般般入画。

“为什么这么想?”

林瑶光控诉,“他不告而别!”

柳云逸微笑,“无羁走之前传音于我,因秘境耗损过大,所以会上玄宗调息几日,算来也差不多快回了。”

林瑶光还是不依不饶,“可是...以往他都会跟我说的。”

柳云逸勾起一抹无奈又包容的笑,“今时不同往日,毕竟事出有因。”

林瑶光嘟嘟嘴,不满意这个回答。

柳云逸把切好的豆腐放入锅中,“鲫鱼汤马上能喝了,先吃饭吧。”

林瑶光看着一锅白花花,没什么胃口。

她就是堵得慌,赌气着,“不想吃这么清淡!”

柳云逸安慰,“这一顿先这样,往后你想吃别的,我再做,嗯?”

林瑶光攥着柳云逸的衣袖,撒娇扭捏一番,才不情不愿松口。

“好吧...”

沈离独自在屋里。

怀里的兔子啃着草。

兔子的世界很简单,一捧青草,就是它的全世界。

草根切断的声音清脆干练。

她闭着眼,想到外公淘米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旧家具木头的气味,麦子碰撞的颗粒声,她抱着洋娃娃,夕阳红色的光像块枣子糖,她是糖浆里凝固的气泡。

柳云逸来过一次,问过她要不要一起用饭,她拒绝了。

之后他们用膳也不会再叫自己。

沈离清楚,他们可能也不是真心想叫自己。

犹记得第一次上桌,根本没有余留给她的位置,也没有多出来的碗筷。

柳云逸只是抱歉的笑笑,说自己思虑不周,陆刃忙着逗林瑶光开心,也不会发现她的窘迫。

最后是谢无羁去练剑,她才能坐下。

经历了柳云逸糟蹋她送的紫琉璃,陆刃用傀儡术害她,沈离已经看开了许多,除了完成任务,她不想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所以这样表面又敷衍的对付,沈离根本不想维系。

沈离尝试辟谷,最终以失败告终。

她时常乘着夜色到集市买碗蛋花粥,坐在屋子里慢慢地吃,这回替许员外解决了燃眉之急,她也得了些能够在人间使用的银钱。

辟谷还是算了,沈离叹气。

自己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觉得只要是双脚踏地的人,就不会断去俗世凡尘,也无法舍弃五谷杂粮。

手指梳捋小兔柔顺的毛,沈离陷入沉思。

她总归是介意一些事。

窗外日头释放最后的艳丽,霞光浓艳,又逐渐衰减下去,屋内昏暗,几缕半死不活光线透过绿窗纱撩拨空气中的尘砾,也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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