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与木樨照顾绪芳初取水净面,绪芳初在镜台前,卸掉自己项上的钗环,褪去胭脂红粉,素手探入铜盆,水盆间雾气飘散,映出清莹剔透如素白皎月般的面,她出神盯着看了会儿,问身旁春娘。
“我和三年前长得是不是不一样了?”
春娘和悦道:“是有些不一样,长安的水土养人,相府的用度比以前也不消说,娘子圆润了不少,更加富态好看了,花儿似的。”
这倒是能解释,那人为何对着如今的她已经漠视到认不出了,这对她参选医官是好事。
木樨不无担忧地替娘子擦拭细长白皙的手指,道:“娘子真的要入宫?”
绪芳初转过面,认真地凝视二人,肃容说道:“账目不是已经算清楚了么,以眼下我们的财力要脱离绪府,在外的日子只能用‘漂泊’来形容,出去不好过,还不如做医官,至少还有俸禄。你二人要答应我,在我走后用心打理香药铺子,待我学成以后,我还会回来。”
届时熬过两年,女子的青春在世俗眼光里也差不多尽了,阿耶也不会催婚逼得紧,她就有了更多的自由。
木樨肿着一双水汪汪的红眼睛,忧心忡忡:“可是娘子,你的身子,不会有嬷嬷查么。”
这问题自然早被绪芳初考虑过,她含笑抚了抚木樨鸦雏色的鬓发:“我是做官,又非选妃,不以身侍人,检查那个做什么,这种事对女子而言终是欺辱,我就不信平白无故,太医署还要掀了诸位女弟子的罗裙。”
话虽如此,可春娘与木樨仍是不放心,毕竟医女们入了宫,那太医署周遭可有不少男人,万一有个生出觊觎的,就如卞舟将军那般要上门求娶,那可如何是好?
绪芳初对榜文里那个未来女医遍布九州的盛况充满了憧憬,至于眼下的细微担忧和小小坎坷都没太在意了,“眼前只有一项要紧的,便是如何说服阿耶,让我入宫。”
绪廷光自是反对,他觉得自己的女儿是猪油蒙了心,大好前程不去投奔,反而要去做个什么医官,他恨铁不成钢:“医官就是做到顶,也不过是个五品,一年几十两俸银,干的是随时掉脑袋的活,俗话说,宰相门前四品官,你是我的女儿,怎会眼界浅薄至此?”
绪芳初澹澹问:“阿耶说的大好前程,指的是让女儿嫁人生子?”
绪廷光皱眉不言语,但形同默认。
绪芳初反而朱唇轻曳,“阿耶有无想过,先前您为女儿议亲,先议杜大人,杜大人被调离京中,后议周大人,周大人锒铛入狱,再加上女儿早年被判的孤星命格,在长安不算秘密,您觉得往后还能给女儿说个什么好亲事?不过是让人都来看女儿笑话罢了。”
这句赤.裸裸的质问,竟令绪廷光无言以对。
反驳不动她,又经由李衡月的说合,他便只好退了一步,应允了绪芳初所请。
李衡月不但要说服夫君准允绪芳初入宫,甚至,她还提议让三娘也一同去太医署参选,“而且两姊妹结伴同行,有三娘从旁提点,四娘在外边不会得罪了人。”
绪廷光听罢愕然掀髭:“你疯了不成!”
皎月初升,寝房内李衡月替夫君更衣,将楎椸上挂着的衣袍取下,为绪廷光笼袖,边笼边道:“太医署在大明宫的东角门,若成了医官,还不离陛下近水楼台?咱们三娘是四个娘子里容颜最好的一个,比四娘完全不输,何况她乃相府嫡女,德言容功无一不修,若能有机会亲近天颜,焉说没有主掌六宫的福分。”
平心而论,三娘的确出挑,放在京中也是贵女之首,可这般剔透万全的好女儿,到了桃李年华尚未出阁,还要去做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医官,实在是委屈,绪廷光舍不得。
他捉住夫人保养精当的柔荑,喟然道:“我又何尝不知,你对大娘、二娘的婚事不满意,两个女婿没一个有出息的,就指望着三娘能正位中宫。然我看悬矣,当今陛下就是为太子择选良母,也不会从我们这些前楚余孽里动念,必然是从跟他杀入长安的陇右旧部里挑选贵女。三娘再好,陛下也未必看得上。”
李衡月咬唇,她冷冷盯着绪廷光:“说到底你就是不肯为女儿的前程着想!女儿进太医署选医官,她若入陛下青眼便贵不可言,就是轮不着后位,谁说做个妃妾就不能?宁为帝王妾,不做百姓妻,三娘一生注定不可能庸碌!”
爱妻这样说,绪廷光就没辙了,但他对夫人的期望仍不乐观。
四娘在外边学了一身医术,她要入太医署是手拿把掐,三娘却得从头学起,就算博闻强识,然而距离考选业已不剩几日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考中,比考举人的难度也不遑多让了。
不过绪芳初听闻三姐姐也要进太医署参考,她很是欢欣,当下便自告奋勇给三姐姐恶补起来。
有时李衡月到了亥时路过三娘的窗口,还能看见那焚膏继晷的努力身影,不由心疼起来,这几日,连着熬人参乌鸡汤给两位娘子滋补身体。
到了太医署纳贤招考那日,绪瑶琚与绪芳初顶着四只乌黑的眼圈入场考试,呵欠连天。
考试内容为基础的医理,绪芳初大半都会做,只有稍加拔高的地方需要斟酌,她不懂杏林正规军如今流行的方子,照自己的理解,填了好几味虎狼之药。
考试的成绩是当场宣读的。
太医署下辖四科,分别为医科、按摩科、针科、咒禁科,新入门的女弟子需在四科内勤加研习,通过考核方能正式授予医官之职。
此次考选共录用三十二人,绪瑶琚被医科挑中,而绪芳初则去了针科。
她后来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在用方子时太虎了,不符合主流,主考医官们感到了惊世骇俗。须知在宫里行医,万事所求不过一个“稳”字,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方能保安持久。
不过这些人大抵不知道,当年要不是她用的这些虎狼之药,他们陛下,呵呵,未必还有命在呢。
好在虽分了不同的科,新收的女弟子仍在一处生活,共同居于太医署内的灵枢六斋。
这日夜里,姐妹两人并头而卧,绪瑶琚同她说起了一事,是关于周堇的:“阿初,周堇被判了腰斩你知道么。”
绪芳初还真不知,她今日一整天都在琢磨自己为何被分到了针科,虽说她的针法的确精妙不输给太医,但考试又未能展露,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听闻此言,她困惑地仰眸,“啊?”
虽说与周堇婚事没议成,但对方突然就腰斩了,她还是震惊不已。
绪瑶琚道:“我今日听斋里别的姐妹说的,说是周堇被人检举,有骗婚杀妻的嫌疑,陛下收到证据,将人打入三法司会审,后经查知,果有其事,陛下亲自下了旨赐死。”
说到此处,连她也不禁冒出了细细冷汗,“阿初,幸而阿耶议亲提得尚算晚一步。”
绪芳初心宽,反倒来安抚阿姐:“他罪有应得,我就算和他议亲了,也是受害者,陛下不至于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宰相之女,就是连累得些许名声罢了,皮不疼肉不痒的,我还能做医官。”
其实黑暗之中许多医女都还未曾入睡,本来今日谈及那位翰林学士就有些刻意的味道,想在绪芳初跟前好生挤兑挤兑她,看点儿笑话,谁知她竟这般说,全然不将此事放在眼底,竟然很是大气,不免心生佩服,心道她的确有宏图远志。
绪瑶琚叹息说道:“其实我能考中,全凭你的襄助,还有自身的运气,我不敢妄想做医官,这原本也非我所愿。”
绪芳初知晓黑夜里有人支起了长耳,爬过去一些,靠在绪瑶琚的耳边捂唇呼气:“我知,夫人这样安排是希望三姐姐入主六宫前途远大。不过我告诉你,这位陛下实则不是什么好人,喜怒无常,言而无信,俗话说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