颙琰的话,如惊雷般突兀炸响,又似秋叶落地般在静谧中悄然沉歇。

透过轿帘,鄂罗哩试图捕捉颙琰眉峰微蹙间藏着的情绪,须臾,他并未瞧出什么,只好斟酌下言辞,缓缓开口。

“静答应忧思过重,以致有了心疾,一时口不择言。万岁爷若宽宥一二,既显得天家仁厚,亦能叫各宫主子皆感圣主慈怀,于您的仁君之德更是一段佳话。”

颙琰眼睑微垂,声音陡然一沉,阴恻恻道。

“那依你的意思,静答应意图干政,又开了后宫女子妄议君权之先例。这般行径若是姑息,是不是该叫天下人都瞧瞧,朕是如何放任后宫妇人议论朝政的?”

鄂罗哩浑身战栗如筛糠,有些摸不透颙琰的态度,抿着唇偷觑他。

“万岁爷向来宽宏,原是奴才失言。可静答应久病昏聩,又无君恩庇护,难免心生惶惑才口出妄语。

若是您念其侍奉多年未有大错,不妨将她禁足翊坤宫抄经悔过,既正宫规,亦可彰显仁恕之道。”

颙琰叹气,指尖揉了揉眉心,半晌方抬眼看向轿外的红墙绿瓦,“也罢,今日之事,朕全当不知道,以后莫要再提了。”

鄂罗哩默默松了口气,拭去额角的汗,“万岁爷,您不是要去翊坤宫探望生病的邱贵人吗?怎么还没见到人,就先行离开了呢?”

“嗯?”

颙琰的视线冷冷一扫,选择性忘记莲香才截胡了一次,还有一次没成功,语有不耐道。

“一次两次,那是闺阁情态。可次数多了,便是僭越了。从今日起,就降她为答应,好好磨一磨心性,戒骄戒躁。”

他耳畔的嗡鸣声再度响起,黑眸转深,顶了顶后槽牙,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静答应,知书达理,性情纯善,着晋为贵人。鄂罗哩,你去让太医院的人好好调理一下静贵人的身子,莫要让她再「忧思过重」。”

话音落到那四个字时,颙琰的语气不免加重几分,听得鄂罗哩垂首躬身站在轿辇旁,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的情绪。

翌日,晴空万里,暖阳倾洒。

鄂罗哩来到翊坤宫,身后跟着一名头发花白的清瘦太医。

“奴才给静贵人请安。皇上知您心有郁结,特让奴才请了太医院的张院使来为小主请脉。”

静澜颔首微笑,“有劳张院使了。”

张院使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搭在静澜的腕上,屏息凝神,三指轻搭,半晌皱眉道。

“小主的脉象虚浮如游丝,心脉郁结,气血大亏,其腕间有伤,想来是近日新添所至。”

慧心急得眼眶通红,忙道。

“小主日日夜夜都用鲜血抄写佛经,手腕上的伤才刚刚好,又划开取血。

有时小主还要用心头血,说唯有这般诚心,佛祖才肯庇佑。可您瞧瞧,小主如今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还总在夜里咳血。

纵是我们有千般万般的法子,小主她总是「生死有命」就打发了,半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张院使道:“敢问小主持续多久了?”

慧心眼帘低垂,哽咽道:“好像是从正月下旬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么算的话,已有将近三个月了。”

闻言,他神色愈发凝重。

“小主多次以精血书写,耗损本源,加之郁结难舒,伤及肝脾,您如若不停下,恐有性命之忧。”

静澜扯着略显苍白的嘴唇,忧郁道:“我决死而不生兮,虽重追吾何及。”

慧心焦急,试图劝阻,“小主……”

静澜没有理会她,而是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从殿里出来,张院使边是摇头边是叹息,看得鄂罗哩眼皮一跳,问道。

“张院使,你是皇上钦点给静贵人调养身子之人。你的为人和医术,咱家是知道的。静贵人此病可有解?”

张院使抬手抹了把额间薄汗,苦笑着摇头。

“要说好解也好解,要说难也难。静贵人心事太重,满心愧疚难消,纵是再好的补药也是枉然。

若能设法引她转移心思,再辅以我开的方子,调理些时日,或能慢慢好转。”

鄂罗哩沉思,随后笑道:“旧藤换新枝,病去如抽丝。”

张院使怪异地看了眼仿佛什么知道的鄂罗哩,心里泛着嘀咕:怎么回事?鄂公公也染上心症了?

皇上交代下来的事情,鄂罗哩完成了,于是他携着熬完药的张院使离开,临走前,他对讷言说道。

“你且好生照顾着,莫要再让贵人做出伤己的事情了。”

讷言应了一声,旋即不解地问:“师父,皇上怎么会突然封小主为贵人呢?”

鄂罗哩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命数可因势而变,圣意岂无来由?皇上终归是念旧情之人,只要分寸捏好了,前路自有转机。”

讷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那厢,殿内的慧心扒着门,偷偷观察鄂罗哩的背影,等他走后,她才泄了心中的气。

“小主,下回这种骗人的事情,不要找奴婢去做。您是不知道,刚刚奴婢都快要吓死了。”

静澜一脸好笑地看着慧心,“是吗?我怎么看你方才变脸如翻书,说起那些话来,连我都差点信了。”

慧心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都是小主调-教得好,但奴婢不明白,您并没有完全重获圣心,皇上为何要封您为贵人?”

只瞧善思脊背挺得如同新削的竹篾,双手端着汤药的姿势纹丝不动。

脚步方正得像是丈量过般,绕过慧心,目不斜视地将药碗搁在桌上。

连袖口都不曾显出半分褶皱,言语更是字正腔圆。

“邱答应前脚被贬,小主后脚便晋位。皇上此举,分明是要后宫众人知道,圣宠起落不过是一念之间。”

慧心顿悟,但面上仍有困惑:“可小主用精血抄写佛经,不过是在前日发生的,但却成了「三个月以来皆是如此」,就不怕张院使发现吗?”

静澜指尖绕着药壁,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皇上对张院使信任有加,他又是太医院之首。只要他信了我,皇上自然会借他的口坐实此事。”

她顿了顿,眸光闪烁着精-光。

“圣意本就无需全靠真相,只需有人肯做那传声的棋子。再者,我能冒险行事,自是有法子让张院使瞧不出来。”

慧心似懂非懂,依旧不解。

善思见她如此,宠溺笑笑,语调沉稳如潺潺流水。

“慧心,皇上要的是立威的由头,不是确凿的真相。张院使的话在圣前有分量,他信了,便成了真。这一局,小主赢在摸透了圣意。”

静澜低眸,睫毛在眼下晕出一片阴影,唇角似笑非笑地牵了牵。

“不。皇上的心意,我岂会知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静澜所言非虚,她只是想借此来颠覆一下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从循规蹈矩的寻常女子,到忧国忧民的贤淑佳人。

不过是抓住契机,以鲜血抄经为引,将这盘棋下得精妙些,好让圣心多几分眷顾。

至于皇上听后是否生气,全看帝王的三分恻隐、三分权衡,四分野心了……

成败皆在于此。

如若不行,只好另想他法了。

彼时,翊坤宫的另一处院落内。

“该死!”

莲香随手拿起一个花瓶便砸向了心蕊,瓶子在地上轰然碎裂,尖锐的瓷片飞溅而出。

她柳眉倒竖,眼底腾起熊熊怒火,胸口剧烈起伏着:“钮祜禄·静澜,你当真是克我啊!”

心蕊吓得瑟瑟发-抖,头又垂了几分,莲香见状,目光阴狠,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错了,你要跪着朝我靠近。”

心蕊一个不留神,便踩到了碎瓷,发出刺耳声响。

她小声抽泣着,双腿复又跪了下去,膝盖碾过锋利的瓷片,疼得身子剧烈颤-抖,鲜血顺着瓷边缓缓流下,看得尤为骇人。

良久,心蕊才惨白着一张脸挪到莲香面前,不知是失血导致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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