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结束,很快便是除夕。
整座衡京城喜气洋洋,红绸灯笼在屋檐上齐刷刷挂了一排,街上的小贩此起彼伏地叫卖,孩童们换上了新衣,拿着糖葫芦追着打闹。
在问神坛的众人启程回京,一辆辆马车驶过玄华街,浩浩荡荡,正如去时一样。
沈清臣坐在马车上,阖眸养神。
他的身上穿着去时的绯色官袍,头上戴着乌纱帽,衬得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白得惊人,近乎透明。
祭祀期间,照惯例,朝臣们为表敬意,应当着官服敬拜神君,但闲暇时候可以换上便服,方便行动。
最后一场祭祀结束,所有人便迫不及待地启程回京,连衣服都没换。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查出陛下被人下蛊,又是沈清臣被误认为刺客刺杀陛下,再是沈太傅和沈夫人忧子心切,来寻陛下时,为了保护陛下被刺客刺杀……
马车内,季砚身上还穿着太子尊服,矜贵天成,凌厉眉目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忧:“清臣,你还好么?”
沈清臣睁开了眼,桃花眸前的长睫轻颤,声音淡淡:“清臣无事,殿下不必担忧。”
一旁的王秋朝瞧了,原本想出口的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他和季砚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复杂的神色。
沈清臣和季砚是挚友,但如今这挚友的父亲害死了他的父母,又给他吃了穿肠毒药,要他一辈子都要忠于仇家。
简直是难解之局。
沈清臣没再说话,只是偏头靠在了马车的窗框处,听着街上的喧嚣声涌入耳畔,缓缓阖上了眸。
说没有怨,没有恨,那都是假的。
他的父皇害了他的父母,还想要置他于死地,就算他是圣人,也没办法看着他不迁怒。
那是他的亲人。
但季砚也是他的好友,知己,是他少时便立志要一辈子效忠的人。
沈清臣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他,他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跟小泠说这些事。
凭着小泠的能耐,怕是已经收到消息了……
到时她又会如何做呢?
小泠跟皇家没有什么交情,想来不会像他一样想东想西,若是她打定主意要跟皇家站在对立面,他又该如何做呢?
沈清臣的头有些痛,干脆闭着眼睛养神。
他身上的毒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痛楚从他的心口处疯狂蔓延,扰得他不得安宁,痛不欲生。
沈清臣的额头沁出冷汗,微薄的唇变得苍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用内力压下了如潮水一般的痛楚。
他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待会儿回沈府,不能让小泠瞧见他这副样子。
妹妹会担心的。
-
马车停在沈府门口。
沈清臣拒绝了王秋朝伸过来的手,自己走下了马车,对着里面的季砚行礼道:“多谢殿下相送,家中事务繁多,臣便先回去了。”
马车里的人安静良久,才缓缓出了一声:“嗯。”
季砚和王秋朝看着沈清臣进了沈府,沈府的大门猛地关上,将他们隔绝在外,像是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王秋朝叹了口气。
清臣还在恼他跟阿砚一起瞒着他,没有及时告诉他沈太傅和沈夫人赶去问神坛的消息。
他又何尝不怪自己?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拿不准皇上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白尧礼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瞒着他,是最好的办法了。
清臣那般聪明,又怎会不知?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就连王秋朝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清臣了。
王秋朝看向旁边,季砚不知在想什么,凤眸垂着,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阿砚,伯父和伯母的尸身……”
王秋朝试探地开口。
“我已经命人打造了最好的棺椁,定会给他们最好的体面。”
季砚抬手掀开车帘,瞧了眼上方气势恢宏的“沈府”二字,目光一顿。
这沈府二字,是太祖皇帝亲自给沈府题的字,彰显了沈家独一无二的恩宠,只要有季氏皇族还在,就永远就有沈家的一席之地。
只可惜岁月匆匆,又有多少情谊,能天长地久地延续下去?
季砚对沈太傅最早的印象,就是他曾是皇宫里的常客,与父皇关系甚好,便是父皇那一众兄弟姐妹,都没有一个能比上他的。
他曾见过对人一向不苟言笑,矜傲威严的父皇,跟沈岳均大大咧咧地坐在桃花树下饮酒,把酒言欢。
可随着他日渐长大,父皇和沈太傅的关系却日渐疏远。
再也没有无法无天的勾肩搭背,没了毫无顾忌的玩笑话,没了动不动就相约着饮酒的肆无忌惮。
他们变成了真正的君臣,那段肆意潇洒的年少时光,就像是场梦一般,消散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那样好的年少情谊,到最后也走到了这般境地。
季砚有的时候也会想,他会不会也和秋朝和清臣走到这样的境地。
他不想,父皇或许也是,但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
“清臣他能处理好这一切的,我们……”
季砚看了眼沈府的大门,声音艰涩:“走吧。”
马车渐渐驶远,沈清臣站在门后,回头看了眼。
高大的府门横亘在他的眼前,将他的视线隔绝开来,潋滟的桃花眸垂下,转身抬脚离开。
“……哥哥?”
熟悉的清泠声音响在不远处。
沈清臣倏地抬眸,便瞧见沈泠站在不远处,手上紧紧攥着一封信,眼眶泛红,一向打理齐整的发丝也乱了些,像是匆匆跑来的。
“哥哥,”沈泠的声音有些哑,双眸像水洗一般,泪蒙蒙的,“爹娘……真的不在了吗?”
沈泠见沈清臣一直不说话,瞬间就被抽干了力气,被沈清臣急忙接住。
“我……我明明前几天还跟他们一起吃饭,明明娘还在跟我夹菜,爹还在跟娘开玩笑,我明明已经将消息都封住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怎么就瞒着所有人跑过去了……怎么……怎么就……”
沈泠的手紧攥住沈清臣的袖子,头深深低了下去,轻薄的肩颤着,不多时,沈清臣便感觉手上冰凉,豆大的水珠连着串地落下,将他的袖子打湿。
沈清臣第一次见沈泠这个样子。
他的妹妹,自小便与其他小孩不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和爹娘不知用了多久,才将她养得有了几分人气,偶地还会对他们撒下娇。
但大多数时候,沈泠都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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