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集训原本就生不如死，从天而降的特训和系统任务更是雪上加霜。
BH派来的特训，和尹珠媛预想的完全不同。
没有一套现成的编舞。舞蹈老师姓姜，第一次见面时只给了她一段音乐和一个意象：“萌芽”。
照理说，尹珠媛跟着编舞师编排出来的做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可惜合作对象并不需要这种稳。
“编曲也是浩锡主导的。”编舞师解释，“他希望舞蹈不是机械地跟随节拍。珠媛，听音乐，你需要找到自己内在的节奏。”
尹珠媛闭上眼睛，音乐旋律淌进耳朵。没有强烈的鼓点，没有明确的重拍。她试图在脑中勾画动作，却仍像是在抓一盘散沙。
“时间不算充裕。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你尽量忘掉学过的舞蹈范式，去找你身体最自然，最不经过思考的‘动’。”
于是，特训的前半段，尹珠媛经历了她练习生生涯中最奇怪的训练。
没有镜子，没有八拍计数，没有标准答案。练习室里甚至遮住了大半镜面，只留下用于观察动线的部分。
“想象你是那颗种子，在黑暗的土壤里沉睡了很久，”姜老师给出指令，“现在，你第一次感觉到上方传来阳光的温度。”
“不是‘做’出伸展的动作，是让伸展‘发生’在你身上。”
要求抽象得令人绝望。尹珠媛像个被重新组装的人偶，四肢僵硬，大脑空白。
一开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跟着指令去模仿，做出的动作连自己都觉得尴尬。每完成一个动作，她就忍不住去看老师的表情，试图得到对错的反馈。
“不要看我。”姜老师制止，“这里没有观众，只有你自己和那个破土的过程。忘记镜头，忘记评价。”
这种剥离一切外在反馈的训练，本质是逼人打开自我。过程无疑是煎熬的。最初的几天，尹珠媛因为这种无边无际的茫然和自我怀疑，偷偷哭过好几次。
但渐渐地，在她熟悉了这个环境，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某一刻的舒展，忽然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不是她控制身体去打开，而是身体内部积蓄的某种力量，自然而然地推开了关节的滞涩。
很微妙。像呼吸一样自然，反而难以捕捉。
特训进行到半个月时，尹珠媛开始逐渐融入到那个概念的核心。她不再试图编舞，而是让自己进入一种近乎冥想的状态，去感受旋律在体内引发的细微振动，让动作像涟漪一样从核心荡开。
进步缓慢，但扎实。她能感觉到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在身体里苏醒，那不是在Starship和Source Music集训中学到的任何技巧，更像是一种被遗忘的本能。
就在她艰难地抓住一丝感觉时，苏成振发下通知：郑浩锡前辈将于明天下午亲临练习室，查看进度，并进行第一次合练。
压力陡然具象。
当天早晨，尹珠媛步履蹒跚地出了宿舍楼。食堂飘来的食物香气——糖油混合的烘焙甜味，煎培根的焦香，咖啡拿铁的醇厚，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胃。
一种强烈的饥饿感灼烧着她，尹珠媛无比渴望能咬下一口高糖高油的蛋糕，哪怕味道甜腻，只为那瞬间关于甜食与碳水的幸福慰藉。
“冰美式，一份鸡肉沙拉，不加酱料，”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老朋友，声音有些发干，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请加一点沙拉酱，谢谢。”
同行的宣传组staff要了培根煎蛋和摩卡。餐盘端上来时，那焦脆的培根边缘几乎刺痛了尹珠媛的眼睛。
“要……分一口吗？”staff察觉到她直勾勾的目光，笑着用叉子戳起一小块培根，递过来。
拒绝这一口，感觉比拒绝与郑浩锡前辈的合作机会还艰难十倍。
但她不能吃，因为课业的关系，她昨天以网课为由逃了半天的加练，如果再吃下热量超标的食物，舞蹈老师一定会大发雷霆……
尹珠媛想到下午的合练，用尽全部意志力，才从牙缝里挤出拒绝：“不了，康撒哈米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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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前辈的莅临，练习室被提前布置过。几台摄像机架设在角落，记录排练片段以备日后宣传放送。几盏补光灯大开，室内气氛一时紧绷起来。连一向淡定的姜老师，检查动线和设备的时间都比平时长了十分钟。
尹珠媛提前到达。她把头发整齐地扎好，换上最简单的黑色黑色训练服，对着镜子做了几次深呼吸。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着，那个要命的【黑粉狂悖】任务倒计静静闪烁。
下午两点，门被推开。
郑浩锡走进来。没有前呼后拥的团队，只跟了一位助理。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和运动裤，头发随意地抓了抓，看起来更接近一位资深编舞老师，而非顶流巨星。
然而当他真人走近时，尹珠媛还是感到了瞬间的冲击。舞台下的他面容更显精致，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线条清晰。
“姜老师，辛苦了。”郑浩锡的声音比舞台上听到的更温和。不等尹珠媛陷入陶醉，他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她身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尹珠媛练习生，对吧？我提前看过你的评估片段。”
“前辈好。”尹珠媛立刻弯腰鞠躬。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几乎怀疑这动静能被对方听见。
寒暄很快结束，直接进入正题。
姜老师简要汇报了训练方向和目前进度。郑浩锡听得很专注，偶尔点头，提问都切中核心：“所以目前重点是让她摆脱表演意识？”
“是的。她适应得比预期要快很多。”
“好。”郑浩锡走到练习室中央，脱掉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短袖T恤，“那我们先从序章和主体部分的衔接开始走一遍？不用管完成度，感受一下流动。”
音乐响起。
郑浩锡起范。
没有华丽的技巧展示，只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蜷缩，仿佛回归种子状态。但他的控制力精准到可怕，充满内敛的力量感。
序章结束的节点，他直起身，目光转向尹珠媛——该她了。
尹珠媛深吸一口气，踏入摄像范围内。
她没有模仿郑浩锡的风格，而是接着他的势能，让自己练习了两周的，更挣扎也更贴合的“破土”状态展现出来。
两人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在摄像机框定的空间里，气场分外契合。
一段跳完，练习室安静了几秒。
郑浩锡先开口，是对姜老师说的：“感觉对了。”他的语气带着工作时的直接，“青涩感保留得很好，甚至比我想象中更有冲击力。”
然后他才看向微微喘气的尹珠媛，肯定地点了点头：“核心力量不错，但中断控制可以再稳一点。还有，第三个小节的转换，不用那么着急找方向。信任音乐，让它带你。”
他的点评具体，客观，没有任何客套或者居高临下，完全是前辈的鼓励。
“是，前辈。”尹珠媛点头，脑子里飞速记下要点。同时，系统的蓝色边框在视野里微微闪烁。
[任务倒计时：3h]
现在吗？在这样专业，专注，甚至堪称融洽的氛围里，突然跳出来当面ANTI大前辈？
疯了吧。
这不仅会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合作，更是在摄像机面前，将自己变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话。
但系统不的惩罚同样真实。随即剥夺一项“健康”状况。这是她目前高强度训练绝对无法承受的损失。
郑浩锡似乎没注意到她瞬间的走神，已经开始和姜老师讨论几处细节的修改。尹珠媛站在一旁，大脑急速运转。
直接质疑他的舞蹈实力是自寻死路，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做。但ANTI或许可以有别的形式？
质疑某个具体的选择？质疑工作方式？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平静讨论的两人，扫过这些沉默记录着的摄像机镜头。
也许可以……
就在这时，郑浩锡结束了讨论再次看向她，眼睛弯弯的令人心情很好：“整体框架非常棒。明天同样时间，我们合音乐细排。今晚你可以把我刚才提的建议巩固，然后……”
他略作停顿，似乎不想端起前辈的架子，努力寻找着平和的措辞：“试着把那股劲收一点，不是减弱，是让它更集中，更有穿透力。”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像一颗种子在拼命顶开所有石头，这很好，但我们可以试着让它变成——只顶开必须要顶开的那一块，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最关键的突破上。珠媛能明白吗？”
比较抽象的指导，但尹珠媛瞬间就懂了。他在教她如何从本能的力量走向有控制的力量。
机会？
尹珠媛抬起眼，迎上郑浩锡的目光。她的心跳依然很快，但声音被强行压得平稳：“前辈，我明白的您的意思，但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感觉到房间里所有的摄像机镜头都对准了她。
“我有个想法，可能不太成熟。”
练习室被几盏补光灯照得亮堂堂，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尘埃。摄像机红灯闪烁，像沉默的眼睛。
系统要她对大前辈提出质疑。她不能，至少不能以真正“黑粉”的那种方式。
尹珠媛措辞谨慎，“关于‘只顶开最关键那块石头’——如果，在舞蹈的某一个瞬间，不是去‘顶开’，而是去‘绕过’呢？或者，甚至去依靠那块石头，把它作为生长的支点？”
她看到郑浩锡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尹珠媛目光落在地板上，仿佛在组织语言，实则心弦紧绷，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提前结束自己的练习生生涯，“力量感不一定只有‘对抗’这一种表达。新芽破土，除了向上的爆发，我觉得也可以有迂回，试探，甚至借助外物的智慧？”
她尝试着将“质疑”包装成“补充”，将“反对”软化为“延伸”。
“现在的编舞逻辑非常直接有力，但我在想，是否可以在某个衔接处，加入一点更……更‘非对抗性’的巧力？也许能表达出生命体除了坚韧之外的另一种韧性？”
话音落下，练习室陷入一片被抽空的寂静。只有机器运作的微弱声响。
姜老师看着她，又暗中瞟一眼摄像机，眼神复杂。两位总部编舞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尹珠媛屏住呼吸。
她毕竟不能真的按照任务要求去质疑郑浩锡，所以她决定只是对他提出的艺术概念，进行了一次小小的“补充性质疑”。她在破坏原方案的纯粹性，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风险极高，可能会触怒对方，或者播出时被批不懂装懂。
郑浩锡沉默了片刻，那几秒好像被无限拉长。
然后，他嘴角的线条缓和了，忽然笑了起来。
不是社交场合礼帽客气的笑，而是另一种赞许的，带着新鲜感和赞许的笑意。
“绕过，很好啊。”郑浩锡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很有意思的角度。我之前的思路确实集中在‘突破’这里。”
他点了点了，思考几秒，“这样，姜老师。我们把第三段主体部分的动机发展先放一放。珠媛，”他又看回她，给出了一个超出她预期的机会，“这周除了完成既定练习，给你加个功课，就按你刚才的想法，试着发展出一小段具象的动作来，不用长，八个八拍，下周带过来看看。”
他没有全盘采纳，但给了她一片珍贵的实验空间。这在镜头前，已经是对她来说最理想的认可与保护。
“是，谢谢前辈！”尹珠媛用力点头，后知后觉背后那层薄衫贴住了脊背。
郑浩锡从助理手中拿过一瓶水，拧松瓶盖，很自然地先递给了她，自己才拿起另一瓶。他带着探究的笑意问：“这算是你第一次面对镜头的正式拍摄？之前有过舞台经验吗？”
舞蹈课的记忆和系统空间里的训练同时闪过脑海。
“没有。”尹珠媛摇摇头：“所以非常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到底算不算合格。”
“你不知道自己合不合格？”郑浩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身边的工作人员们都发出善意的低笑。“在那么多练习生里，你难道没想过， Source Music为什么坚持把这个机会给你？”
尹珠媛意识到自己可能演得有点过头，只好垂下眼，露出一个标准的，带有羞涩与惶恐的微笑：“大家都很优秀，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努力到了，成果是看得见的。有时候可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姜老师从郑浩锡身边探出头，向她眨了眨眼，“我有预感，等这段影像发布的时候，苏成振代表办公室的电话可能会有点忙。”
这与尹珠媛内心的预测不谋而合。
首次曝光必然伴随争议，而这种争议，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阶梯。
合练结束，郑浩锡和姜老师又低声交流了几句，便礼貌地告辞离开。
人群随他离去，练习室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尹珠媛和几位补录素材的工作人员。
她缓缓走到墙边，背靠着冰冷的镜子滑坐在地。肾上腺素褪去后，深重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涌了上来。紧接着，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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