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仰头再饮一杯,眼看即将喝完半壶酒,双双陡然警惕。

喝了这么多,迷药不可能迷不倒他。

即便药效有误,她不可能毫无反应。

突地,两人脸色暗中各自惊变。

除非他……

除非她……

他一直没喝。

她一直在倒。

谢允霏双手紧紧捏住酒杯,试图快速整理思绪。

她下药时,亲眼看他在床上找耳环,他不可能知道她的举动。

如此一来,他不喝合卺酒,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那种极其危险的可能,她心有余悸,幸福欣喜的笑容,慢慢凝固。

黎淮景与她深情对视,实则没有一丝笑意,心中同样暗自盘算。

她并未饮下合卺酒的缘故,恐怕不是她不想喝,而是不能喝。

为何不能喝,答案呼之欲出。

她下药了。

他下药了。

谢允霏隐隐确定揣测,即将出大事。

如果她没中招,无异于明摆着告诉他,她做了手脚。

可如果她知道他下药这件事,被他发觉,她会立马被怀疑,且难以辩驳。

那么,目前唯有一法。

便是,将事情退回到,原本该发生的模样。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思及此,她当机立断,扶住额头,佯装神志不清,整个人摇摇欲坠,“殿下,我喝多了,有点晕。”

接着,顺势软塌塌地,趴在桌上,后脑勺对着男人。

下一瞬,随着男人闷哼,桌子发出剧烈震动。

没错,为打消她的疑虑,他也只能采取同样的法子。

该死的狗东西,贼得很,她倒小看他了。

她无声撇嘴,后脑勺快要被人盯出一个洞,还不能轻举妄动。

不知他下药,到底出于旖旎心思,还是别的。

同时,黎淮景趴在桌上,睁开清明的眼眸,警惕盯紧女子。

谢允霏丝毫不敢动,暗叹失策,应该直接用银针扎昏他。

这下可好,两人都得趴在这桌上睡一夜。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无数遍,不知何时昏昏睡去。

次日,被一道紧急的声音叫醒。

“小姐,快醒醒!”

她睁开惺忪双眼,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早已褪去喜服。

须臾,她大惊失色问菊香:“谁给我换的衣裳?”

菊香靠谱地拍拍胸脯,“小姐放心,早上殿下叫我给您换的,我绝对没让别人碰你一下!”

谢允霏放下心,深深打个哈欠,又目光示意阿苏,看四周是否有人监听。

阿苏摇摇头,“只有院子中有些仆从,看起来像在监视。”

接着,她急着问:“怎么样?”

“人被劫走了。”阿苏略带愧疚,“昨晚,又不便来告知你。”

“幸亏你没来,不然真出大事。”她霎时提起一口气,“事情可能提前败露。”

“既如此,我们立即离开。”阿苏急声催促,“菊香,快去收拾行李。”

菊香赶忙应答,准备拔腿往外跑。

“慢着,菊香,先别去,你先去门外守。”

菊香刚出门,阿苏忧心如捣,“为何不离开,亭姑见过莺歌,也知道你的秘密,一旦说出实情,你就危在旦夕。”

谢允霏眉心紧蹙,抬眼问阿苏,“人现在在哪儿?”

“西市,绮梦阁。”

“来不及了,我们不能走。”她双手狠狠掐住掌心,“而且,黎淮景很可能对我生疑。”

“那我现在去把他——”

“不。”她目光一凛,严声制止,“当务之急不是他,我们现在立刻去绮梦阁。”

“去那做什么?”

“我得去确认,如果亭姑已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现在我不可能安然无恙。”

她快速穿戴好,走到院子里,娇滴滴喊:“菊香,快些来,听说福源斋新出一批糕点,我们去给殿下买。”

一路出府,她婉拒府上车夫,让阿苏驾车。

马车启动,她小声问阿苏:“有人跟着?”

阿苏点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生疑?”

“他很可能发现了我做的手脚。”她简单讲述前因后果。

菊香拍手,顿然醒悟,“难怪我昨夜按您的吩咐敲门,您没开门。我怕打扰小姐您的计划,只好走了。”

“幸好你也没来。”谢允霏肚中翻江倒海,牵一发动全身,太阳穴刺刺生疼,隐约想吐,吸口气压住。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买糕点,在福源斋甩开他们。”

福源斋。

趁掌柜的打包糕点,谢允霏往对方手中塞点银子,低语:“掌柜的,借后院茅厕一用。”

掌柜的见了银子,也行方便,“请便。”

后院,她问阿苏:“都在外面?”

阿苏点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那?”

她提起一个包袱,拉住菊香,“不,等我和菊香换装,你要守在她身边,以免露馅。”

“人被关在哪儿?”她脱下外袍,递给菊香,接过菊香手中衣裳换上。

“三楼最西边那间。”

“好。”

“你们在这等我,不要轻举妄动。”等和菊香换完衣裳、妆容,她再三叮嘱。

菊香跑过来,紧紧牵住她的手,“小姐,你要多加小心。”

“嗯。”说完,她跑到后门看了眼。

后门位于一条偏僻的南北通小巷,两侧是人家,路上杳无人烟。

她压低头,沿着路边墙面移动,只要再走过两条街区,便能到达绮梦阁。

***

“殿下,探子来报,王妃一直在福源斋买糕点。”阑夜禀报。

黎淮景把玩手中玉核桃,眸光浮动怀疑,“一直都在?”

“没错。”

黎淮景手上动作稍缓,“昨夜,她带来的侍女和侍卫,可有异样?”

“回殿下,没有。那两人分别去了新房门外一趟,很快便都离开。那时,您和王妃,貌似已歇息。”

黎淮景冷哼一声,不知道当时是真歇,还是假歇。

一如他最后难以判断,她是否真的下药。

他这个王妃,有点意思。

与其猜疑不定,不如找个知情人去问,一问便知。

“走,去绮梦阁。”黎淮景放下晶莹的玉核桃,低头理理衣裳,快步出门。

途中,他问阑夜:“昨日成王府那边,可有收获?”

“成王府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折了大半。”阑夜面容整肃,“而且昨夜为保护亭姑,与那名刺客交手,又损失了部分人手。殿下,我们带入京的人,现今已捉襟见肘。”

“看来,亭姑知道的太多,才惹得我这个弟弟急着痛下杀手。”黎淮景右手手臂倚靠小几,右手扶额,眸底风云腾涌。

“您是说,昭贵妃娘娘的箱箧,很可能就在成王手里?”

“现在尚未确定。”黎淮景右手食指轻点额间,昨夜洞房花烛,没来得及审问亭姑,只派阑夜去询问。

“关于成王府,亭姑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成王府的事。”

“不知道?”黎淮景眉心拧出一个“川”字,“不可能,继续问。有关谢允霏的事,你可问清?”

“她只说王妃儿时调皮,需要勤加管教。”

“那谢允霏身上的伤,如何而来?”

“她说不知道。”阑夜答。

黎淮景停顿片刻,“谎话连篇。”

“此外,那个刺客,务必给本王抓到。”黎淮景声音骤沉,“任由其留在成王身边,以后恐坏大事。”

阑夜一想到就愤慨,“那个刺客,之前刺杀您,昨天又在我们眼皮底下刺杀亭姑,太嚣张!”

“武功不错,可惜跟错人。”黎淮景掀起绉纱帘,往外看一眼,自语喃喃,“按以前的由头,让云州那边派些人来。”

“是,殿下。”马车又往前行驶一个时辰,阑夜说:“殿下,即将抵达绮梦阁。”

绮梦阁,西市第一大青楼。

热闹浮华之下,暗藏欲望和利益的交易。

谢允霏快速从一楼穿堂而过,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倌围上来。

“让开,让开!”她费力挤出包围圈,踏上木制楼梯,往楼上走。

刚走到二楼,听到一楼阵阵喧哗,她随眼一看,似乎正门来了什么大人物。

管不了那么多,她继续前往三楼。

三楼走廊间,有喝得颠三倒四的醉汉,有与阁中姑娘缠绵悱恻的客人,还有亟待揽客的姑娘和小倌。

她绕过一人又一人,往最西边厢房赶。

忽然,一只手臂将她大力拉到一边。

她整个人被一阵馥郁兰花香气包围。

一人居高临下,将她抵至墙壁。

“小姐,来吗?”说话的,是个极其妖艳的男人,狐狸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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