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正式开始。
虽然假期短，不到一个月，但许橙不用上辅导课，很舒服地过了几天悠闲日子。
唐小雪要上她那四节课，叫苦连天，大晚上跑来找许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她妈妈怎么能狠心成这样，她真的不想读书了，退学算了。
她说归说，第二天照旧去上课。
许橙有一点羡慕唐小雪。
唐小雪妈妈是典型的好妈妈，很多课外书和电视剧里写的那种，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和女儿有关的事事无巨细。
在家，唐小雪不用做任何家务，她妈妈一点儿也不让她干活，说抓紧学习就够了。平时吃东西，水果切好才会送进房间。上下学，次次自己接送，不放心她自己来回。
生活方面细致，学习上也抓得很紧。从小学开始，唐小雪的课外辅导班就五花八门，全是唐小雪妈妈精心挑的老师，有些退休老教师轻易不肯教人的，也被唐小雪妈妈请出了山。
和学校老师的关系也维护得很好，她们班的任课老师，没有一个不熟悉唐小雪，次次上课点她回答问题。原本她的成绩在班里中游，很少会被老师注意到。
然而唐小雪懒得读书，觉得学得差不多就行，现在努力了，那高三干嘛？所以成绩一直没冲上来，徘徊在六十名前后。
不过她的英语成绩一直拔尖，单科排名从没跌出过年级前三，因为从小接受的就是双语教育。别的小孩子看《哪吒传奇》《哆啦A梦》的时候，她就看全英文的动画片了。
许橙的英语是中上水平，一直冲不到高分。老余说，英语要拿高分，一定要有扎实的底子，不是靠短期刷题能行的，要长期积累。
许橙有时候想，要是自己也从小学英语就好了。偶尔淋淋漓漓的伤感，很快会阴转晴。换个角度，身边的同学能有多少人是双语教育长大的呢？
每个人的家庭条件不一样，成长环境也不一样，这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
她还羡慕过唐小雪的家庭氛围，很新潮、很开放，唐小雪喜欢那么多潮流的东西，也喜欢大城市，向往繁荣先进。许橙和她一比，就显得保守和落后了，古老的幸福家园，古老的老一辈的思想。
但许橙知足，外婆带她长大，对她关怀备至。只是年纪大了，一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另一方面存在代沟，的确有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但已经足够了，外婆对她足够好。
青春期喂养的这些心绪，像吃一瓣白柚。果肉是甜的，也许有时候不那么甜，但总能入口。可肉里常有牵连不去剥不干净的柚子皮，皮是苦的。于是甜中带苦，苦中回甜，这就是十几岁了。
七月，许橙自己安排。
写作业，看书，看杂志。唐小雪送她几本《爱格》《最小说》，许橙趴在床上看得脸红心跳，她自己只敢买《萌芽》《青年文摘》这些。言情杂志，都是靠班里女同学互相传阅。
然后就是画画。
那天给林凡送完画，他给她发消息道了谢。后来，他问候过她，问她暑假在干什么，又说，如果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他。
许橙说好，实际上还是害羞。周谨一、张多多、唐小雪和她建了群，四个人在群里讨论问题。不去问他们，反而问他，有点儿见色忘友。
给林凡当生日礼物的那幅画了五个月，现在空下来，许橙纠结下一幅画什么。
她画东西很随心，停在晾衣线上的鸟，外婆种的青菜毛豆，蓝天白云，什么都能画。这次纠结，其实是她不敢画她想画的。
最后还是画了，一幅人物素描，许橙告诉自己只是这么画一画，画好就藏起来。
她翻了很久校园墙，找到上次运动会林凡跳高的照片，是陈秋语拍的。许橙不免想，可能他们那时候就已经熟悉了。
这幅画完成，暑假也结束了。七月下旬，尖子班开学。
明知道林凡不会来尖子班，可许橙偶尔还是想，要是能早点能见到就好了。可能是言情杂志看多了，她有些天马行空。
文理分科之后，尖子班也分了文理，语数英三门主课一起上，其余科目分班上。
连续上三周课，只中间一天放假，每周都有周测。好在上课时间人性化，早上八点上课，晚上八点就放学，抱怨的人少了些。
尖子班开学的时候，马中海训话：“你们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马上就要高考，现在还想着玩的人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对不对得起尖子班的身份！高考多一分，就打倒一个操场的人！你们要想想清楚！”
多一分能不能打倒一个操场的人不知道，但第一周周测真的放倒了一片人。
数学六点开始考，两个小时，刚好考到晚自习下课。收了卷子，教室里死气沉沉。
许橙捧着卷子伤心完，收拾好东西，去隔壁理科尖子班。她在门口等刘子敏和赵琳，她们三个人这段时间都通校，下课了，一起走去公交站台等公交车。
上下学的时间不紧张，许橙这段时间就通校了，回家睡觉，可以多陪陪外婆。
刘子敏跑出来上厕所，和许橙说：“赵琳去年级组打电话了，不知道今晚还跟不跟我们一起走，我先去上个厕所，许橙你等会儿哈。对了——”
刘子敏打住话，没往下说，狡黠地一笑，拔腿跑了。
对了什么？许橙没反应过来。透过玻璃窗，她看见周谨一了。刚刚有一道选择题她纠结了很久，进去问问他答案。
周谨一依旧住校，可以迟一些再回寝室。许橙问得巧，他刚好在复盘这道题。
后排，几个男生围成一圈。突然地，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张多多的声音最明显：“看吧看吧！我就说是C！还不信我！”
“不对吧，怎么可能C？”
“我去！你连凡哥的答案都不信啊？”
许橙停顿了那么三四秒，什么动作也没有。终于地她抬了眼，望过去，心跳如急雨。
男生围得太密，尤其张多多厚墩墩的一个人坐那儿，挡住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好在，张多多激动得掉了笔，弯腰去捡。
林凡弯着腰，单手撑在桌沿，右手握笔誊写，速度很快。末了，笔尖一顿，啪嗒按在桌面上，结束了。
张多多拿起草稿纸，贴到刚刚那人面前：“看看看看！就这个解题过程。”
许橙愣愣地，移不开目光。
林凡直起身，揉了揉脖颈，视线随意往前一望，恰好和她对视上。
他一顿，一挑眉，笑了。
“是这样的解题思路，最后选A。”周谨一写好解析，递给许橙，她郝然低下头。
周谨一捕捉到她的慌乱，语调却稳得很好，关切说：“你明天再看也来得及，不是还要回家么？刘子敏呢？刚刚她人还在这里。”
“她去厕所了，我在这里等她。”许橙把纸收好，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思看数学题了。
说时迟那时快，刘子敏噔噔跑进来：“赵琳说今天她爸来接她，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她爸问要不要把我们俩带回去，说不知道两个人走放不放心。我想那有什么的，不就是走到公交站那点路吗，能有什么事？”
刘子敏又说：“主要是她爸难得来看她一次，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许橙你说呢？”
许橙点点头：“我们俩回去吧。”
“那行，再等我下啊，我把书包理好就出来。”刘子敏跑去理东西。
“早点回去吧，不然外婆会担心。”周谨一目光和话语都温和。
许橙不好意思再往后面看，也不好意思再逗留，出了班级，站在走廊等刘子敏。
尖子班在一楼，走廊外，树是一团团的暗影，许橙把自己缩在这幽幽的夜里。她很想他来，可他真的来了，她又近他情怯。
他从明亮走来，走到她面前。
许橙紧了呼吸。
“一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林凡的嗓音含着笑，“刚刚也不打个招呼？”
“没有，我……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是因为周测吗？”许橙学得聪明了，反客为主。
“是，来看看难度，也来看看你。”林凡说得很自然，很流畅。
许橙便这么定着了，脑袋瓜很糊涂，不认识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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