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章
林晔臣眼角微微抽动。他缓缓转头,目光从箭羽移到地上残扇,最后落在谢隅身上。
山道沙场那句无声的话,此刻突然清晰起来——功高则危,释兵则全。
现在这两支箭便是警告。
扶光等人赶到时,太液池对岸树林只剩三具尸体。
他抱拳复命:“禀陛下,刺客已服毒自尽。”顿了顿,继续道:“看箭路,应是冲着林大将军来的。”
白玉台上顿时议论纷纷,秦悦看向被箭矢射穿的山河扇,若这一箭射实了,林晔臣必定会命丧当场。
林晔臣突然离席跪地,文武袍与汉白玉地面相撞,发出金戈之声,“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他双手托起青铜虎符,“臣戍边十载,如今旧伤缠身,夜不能寐。恳请陛下准臣……解甲归田。”
白玉台上顿时万籁俱寂。
皇帝遣散护在周身的禁卫,脸色诧异:“大将军这是何意?上月立储大典演武,大将军尚能开三石强弓。朕还望你继续替朕镇守四方。”
林晔臣以额触地,“臣尸位素餐已久。近来太清山别业两度遇刺,想来朝中有人不满臣久居高位。若再恋栈权位,只怕……”
他抬眸看向御座,目光如刀,“只怕祸及家人。”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直接明显,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谁这么大胆子敢刺杀镇岳大将军,况且就算有,以他的秉性难道不应该私下逼问出幕后指使,再暗中使些诡计斗个头破血流吗?
卸甲归田犹如放出一个清晰的信号:你们争吧,老子不奉陪了。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动朕的镇国柱石?”
以韩相为首的后党都不约而同看向谢隅。二人前不久才打过一次,如今这几名刺客显然有人故意安排,能有这么大本事让刺客躲过层叠把守的禁军,朝中寥寥无几。
林晔臣伏地不起,“刺客已死,无从查证。但臣既已招祸,不如退位让贤。”
他抬起头与皇帝双目交锋,缄默片刻,韩相忽然道:“林大将军当年南疆一战单枪匹马斩敌将于万军之中,外契闻风丧胆,可谓汗马功劳。”
他洋洋洒洒夸赞数语,低下官员也附和称大将军军功赫赫。林晔臣一派本就与后党这帮文臣向来不和,如今他携边军驻于青岚关外主动请辞,为全身而退,他们自然愿意顺水推舟。
皇帝忽而展颜:“大将军劳苦功高,朕岂能亏待?加封镇国公,食邑三千户,赐丹书铁券。”
一直默默旁听的太后倏然发话:“哀家听闻大将军的千金才貌双全,太子尚未婚配,不如就给他们俩赐婚?”
皇帝沉吟片刻,道:“母后提议甚好。摄政王以为如何?”
此刻所有人看向谢隅,叩首的林晔臣也不例外,他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突起,一双眼死死瞪着他,像是求助,更像威慑和警告。
谢隅目光扫过他不甚客气的脸,淡淡道:“林家世代忠良,林小姐若能入主东宫,确是一桩美事。”
太后心头一震,没想到他竟这样轻易地赞同。谁人不知,镇山卫自东平王麾下分归林大将军后,向来只认将令不认虎符。
皇帝不好拿捏,她想转扶太子为傀儡,这一举动无异是增强东宫军势,如此损己利人之事,谢隅竟然如此爽快地赞成。
太过反常。
林晔臣咬牙切齿,几番推脱,赐婚的圣旨终究还是下了。
酒过三巡,盛大的端阳宴随日暮而止,太液池岸人群渐散。
扶光与禁卫们继续做表面功夫调查刺客,秦悦则跟着谢隅出宫。
刚入马车,秦悦道:“韩相为什么对扶光下手?”
谢隅道:“扶光前些日子在芜州查到不少东西。那地方是韩相祖籍,韩氏一族数十年来在芜州扎根混的风生水起,倘若深查下去对他不利,因此借端阳宴除去隐患。”
她又想起之前被诬陷下毒的事,道:“膳房那些人招出什么了没?”
“至死一字未招。”
“你觉得会是谁在你府里安插眼线?”
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能趁谢隅出京时悄然无息在摄政王府渗透进去,在京都定然权力极大。
谢隅道:“尚不确定。”
秦悦思忖道:“他们的目的是挑拨我俩的关系,希望我们决裂的除了徐若庭我想不出还有谁。但徐若庭应该没这个能力。”
“无妨。陆眠已经彻查府内人员,如今都是可信之人。”
秦悦点了点头,摄政王府戒备森严,人员调度任用极为严格,她倒是不担心之后再生事端。
正发呆,身旁那人硬生生将话锋一转,突然发问:“你觉得我今日这身如何?”
秦悦:“?”
话题换的好突然。谢隅怎么突然开始在意自己的穿着了?是想她奉承一下夸好看吗?
谢隅:“……说真话。”
秦悦正襟危坐,非常认真地打量他。少见的月白色银纹锦袍,应当是常服,腰间悬着一块羊脂白玉佩。
她盯着那玉佩看了好一会儿,“剑穗?”
谢隅点头:“是。”
“挺好的。”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以及对某人孔雀开屏的猜想。
马车停在一处安静无人的小巷,列守的亲卫们自觉屏退。她被谢隅牵下马车,四下望了望,巷子通往热闹的夜河两岸,白日这片区域有龙舟比赛,因此晚上仍旧人声鼎沸。
想到上一次来这还是在大半年前的游船夜宴,不禁感慨了一下白驹过隙。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枚香囊给他,“昨夜赶工出来的,加了缬草、檀香,有安神助眠功效。”
之前在正殿时她就发现这人睡眠很浅,似乎不太安稳,正好借此调养一下。
绛紫香囊上歪歪扭扭地绣着“平安”二字,看得出绣工一般。谢隅又翻过来看了看,问:“这是何物?”
背面以棉线绣着一团、甚至可以说是一坨东西,总之根本无法辨认。
秦悦挑了挑眉:“你真看不出来?不会吧,我感觉还挺像的啊。”
谢隅耿直回答:“看不出。”
秦悦:“……”这东西难道和你衣服上绣的纹路不像吗?
谢隅低头看了眼衣袂不甚明显的狻猊银纹,道:“看出来了。”
“……”
两人穿梭在街市摊贩间,鼻尖萦绕着刚出蒸笼的粽子香味。宫宴上的八珍玉食固然美味,但她还是更喜欢这些有人味的美食和美景。
手腕忽然系上柔软的绸带,低头看去,谢隅不知从哪取出红绸系在两人腕间。
这次他直接系了个死结。
秦悦:“……”
她怀疑这人没想过怎么解开的问题。
红绸在腕,她还是主动牵上他的手,谢隅怔然片刻,反握住她。
两人随拥挤的人流并行,一个鬓角斑白的老摊主笑呵呵地叫住他们:“公子小姐,可要点个雄黄?讨个端阳吉利。”
秦悦眼睛一亮,拉着谢隅的袖角就凑过去,“这个好!试试。”
老摊主递来蘸着雄黄酒的细笔,谢隅接过,看她已经捡了张板凳乖巧坐下,问道:“点哪儿?”
秦悦眨了眨眼,道:“眉心吧。”
柔软的笔尖在她光洁的额间轻轻一点。朱砂色的圆点衬得肌肤如玉,在如出水芙蓉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神性,他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该我了!”笔尖刚移开,秦悦便将笔夺过。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朝他挥了挥手:“低头。”
谢隅听话地低头。
她不怀好意地抬手在他额上认真地画了个方正的“王”。
谢隅对着铜镜一看,匀长浓眉顿时皱成一团。
“不许擦!”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这可是驱邪的,要留到子时才灵验。”
谢隅垂眸看她,“我不信鬼神。”
见他还要挣扎,她索性拽住他想要擦拭的衣袖,“你答应过我三件事,还记得吗?”
“……你要为这种事用第二次机会?”
她头一次在谢隅脸上看见如此不可置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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