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手当年从益州过来编入禁军中,本就未过明路,世间知晓的除了侯爷和大人,便只有先帝和宣宏皇太女。只是新帝上位后,羽林和虎贲两处都不再受重用,根本到不了御前。警卫御前的是太尉杨羽所领的青州军,守卫密不透风。还有就是前岁上林苑秋狝,梁婕妤被人熊所伤,陛下以羽林卫护守不当赐死了一批人,其中有八位精锐营的人。去岁大皇子溺水,陛下又以同样的理由赐死了随侍的宫人侍卫,其中有十位精锐营的人。”
薛允已经离开,屋内只剩薛壑和精锐营首领洪九。
“人熊伤人……”薛壑口中喃喃。
两次事件里,可判断出明烨之心态,急躁了些。
羽林卫乃历代天子心腹,君主都待之亲厚,除非谋逆,否则不加死罪。明烨为让青州军上位,做如此行径,实在操之过急。
如今却又加恩边远州镇,一乃收复民心,二乃利用民心造势,这般一箭双雕的计策……薛壑这会静下心来想,确实不像他一人手笔。
精锐营的人出来一趟不易,薛壑未再多想,对着面前的下属道,“你如今任职何处?”
“属下率属虎贲军,在兰林殿外围当值。”
明烨继位翌年,虽未立后,但按惯例后廷纳过妃妾。眼下名分较高的便是诞下皇长子的杨太尉侄女杨昭仪,和另外禁军五校尉之一方尧胞妹方婕妤,方婕妤先后诞下二公主和三皇子;还有一位是就是被人熊所伤的梁婕妤,其族兄亦是五校尉之一。只是人熊事件后,梁婕妤断臂多病,已然失宠。如今剩得杨昭仪和方婕妤二人斗得火热。一个一心想要查出凶手后再诞子嗣,一个想要天子早立储君。
“杨昭仪住在昭阳殿,方婕妤携子在披香殿。”薛壑思忖道,“这两处,我们的人有入殿戍守者吗?”
“没有。”洪九摇首道,“我们不仅接触不到御前,经过人熊一事后,连妃子王孙处也近身不得。都只在外宫门戍守,内殿都是青州军。只是两宫内斗,各自插亲卫,陛下恐青州军分裂,近来也提拔了几位原本的禁军。”
有前面两回连坐的恐吓,自然有人愿意投诚。
从来一朝天子一朝臣。
薛壑并未因他们的折节而愤怒,反为明烨这个措施生出几分兴奋。如同他所料,明烨受不了青州军独大,又恐青州军分裂 ,自会慢慢培养新人。只是这会就开始培植羽翼,实在伤青州军的心。
“既如此,启动‘换血’计划,送我们的人入披香殿。”
益州精锐营的“换血”策已经多年不用,根本目的就是在两者均被怀疑的情况下,一人出来指正另一人,以一死换一生。如今薛壑的意思乃在此意义上的延续,大皇子之死至今没有具体的凶手,只说是失足落水。他便是要让人出来指证凶手,然后让此人立功,往前迈进一步。
“你来,看此处。”
洪九听命上前,看薛壑蘸水在桌案写:受命于青州梁氏,效忠于京兆凌氏。
“明白了吗?”
洪九略一思索,压声悄言。
薛壑颔首,“很好,去准备吧。”
洪九去而又返,“大人,这条计策至少要搭上十余人,甚至还需要如此算来,在宫中蛰伏的就不足二十人了,来日您出入宫廷的安危……”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办好眼前事。”
*
洪九走后未几,唐飞将林悦领了过来。
薛壑揉着眉心,垂眸默了一会,“你昨日把卷宗给九娘看,她看得认真吗?”
“看得……” 林悦踌躇道,“算认真吧。”
“什么叫‘算认真’?”
林悦回想昨日场景,重新回道,“属下说女郎认真,是她确实每卷都看了,且有几卷还稍作停顿,口中阵阵词,当是在看细节处。属下犹豫是因为姑娘看得极快,她不识字,虽说学习六艺时会接触些字词,但昨日属下送去的共有十卷卷宗,每卷将近两千余字,那样多的内容,她一刻钟出头就全看完了。所以属下推测,许是姑娘疲懒唬我的,实际不曾细看。”
“一刻钟?”薛壑惊了瞬。
他阅卷的速度算快的,这些年在长安熟悉政务后速度又有增加,但要将那十卷宗卷看完,怎么也得两刻钟。何论,她不仅是看完,还精准找出了不合理之处。
一个流落烟花之地、不通文墨的女郎,虽经他派人教养了两年,但这短短两日里,她表现的对局势的分析实在太直戳要害了,如今还能这般识文断字!若是真的聪慧好学便罢了,但若是……后果不堪设想。
“那她午后在书房阅书如何?”
“也很快,属下瞧她模样仿若无甚兴致。原也劝过她,说您会查验,让她仔细着看。但女郎说,她有数,无需属下操心。”
薛壑点点头,“她今日在作甚?”
“今日晌午她让侍女桑桑开了私库寻护甲,后来就一直在书房看书,午膳后也去了,属下来时女郎回内寝午歇了。”
*
江瞻云委实睡着了,桑桑将她唤醒告知薛壑过来时,她狠翻了一个白眼。
说什么还要教导她文武,有没有点师父教授的模样?
即是教学就该合理安排作息,劳逸结合。她都回来两天了,他连份像样的课业时辰表也不曾做出来,反倒是回回神出鬼没,扰人清梦!
再者,今日不该他在值吗?还是如今掌了御史台,就随便自个说话了,想出府衙就出府衙,想休沐就休沐,不成体统!
江瞻云坐在妆台前理妆,案上摆了一册书卷,待桑桑给她往面上敷好胭脂后,她便趴下枕上了书卷,抖落下脂粉,想了想又留了些口水在上头。
“将胭脂重新补了。”她若无其实地卷好书卷。
桑桑目瞪口呆地领命。
*
“九娘见过阿兄。”江瞻云踏入书房,向薛壑行礼问安。
薛壑坐在书案旁,面上没什么表情,“今日正好有空,过来安排一下你接下来的课程。闻你在休息,歇好了吗?”
“嗯。”江瞻云有些局促地点头。
“坐。”
“谢……阿兄。”江瞻云盯着薛壑面前的书案,抬步转来席案后,不知怎么脚下一滑,差点跌点,亏得桑桑扶得快。
“我瞧你怎么没有前两日机灵?二月里气候乍暖回寒,可是染恙了?”
江瞻云咬唇摇了摇头,“是九娘举步不端,九娘自省。”
“我闻林悦说,昨日让你提前温习的两卷书,你看都看完了,那你说说都讲了哪些大致内容?”薛壑翻过案上书简,“我让人放了两卷书在这的,怎就剩一卷了?”
“我……”江瞻云瞥向桑桑,那一卷讲隶书的书简正在她手中,“我方才不在歇晌,在温书。”
“你不是都看完了,如何还在温书,这样认真?”薛壑起身,过来从桑桑手中接过翻看,几眼扫过,眸光沉下来,“你就这样看书?”
薛壑拎着书简外沿,“哗”得一声散落开来。
江瞻云似被吓倒,往后躲仰,抬袖拂尘,吸了下鼻子作惊状,神情惶惶转过头来,眉眼压得极低,垂首不敢言语。
“书乃圣洁之物,你就是这等态度?”薛壑屏息避过扬起的脂粉,目光所及一片未干的水渍,眼中难掩嫌恶。
“阿兄恕罪,我不是故意趴在书卷上睡着的,实在、实在字太多了,密密麻麻,我眼都花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关键它也不似话本还能读一读,不认识的联系上下内容猜一下。”
“你不认识字?昨个怎么将那十份卷宗全看完了,还能准确指出不合理的地方?那十份卷宗加起来的字要比这多多了。”
江瞻云垂着头,呼吸渐渐变重。
“好好说话,否则下月的药就没了。”
“我说,阿兄,我说!”江瞻云抬起头,幽怨道,“昨日那些卷宗,一刻钟肯定看不完的,但怎么也可以看完一卷吧。我确实看不懂,但翻了三四卷,就发现规律了。每份卷都是一样的,一共三个部分,开始是人名,后面写着年龄,家住何处;第二写他们过去作甚,现在作甚;第三写他们擅长甚,成果如何……我识字不多,但名字和数字,还有一些银钱数量我总是能看出来的。坊中每月都会给恩客按他们花的银子排名,根据他们的喜好记录成册,没咱们这个精细,但也基本差不多……”
“别东拉西扯。”薛壑没耳朵听,江瞻云一个储君,怎么会跑那等地去的,四海之内上供给她的奇珍异宝,包括那样大的一座上林苑,还不够她享乐的?他是真想不明白!
“没有东拉西扯,阿兄听我细言。找出李荣就是同恩客排名一样的法子,卷宗上不是标着他月俸吗,他一个守卫总领领的银钱还不如厨子、绣娘他们多,就好比恩客掷了百金,却不让花魁姐姐去伺候,反让毁了容的奴去伺候,这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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