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暴食2
昏黄色的墨镜掉在棕红色的地毯上。露出了墨镜下，一双碧绿如阿尔卑斯山脚旁，那清澈得如安纳西湖水一般的眼睛。
在奥比尔及时的反身扑救下，叶莱克依躲过了这枚射向眉心的子弹。
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死里逃生的侥幸，也不含因突来的杀机而产生的惊恐。他阴沉着眼睛看向这处空间的另一端，扯出个阴森森的笑来。
他所望向的那里，正是格力扎站立的位置。
叶莱克依缓缓开口，他的语调刻薄又嘲讽，像极了飞在天上的，却看见了地上流浪狗的苍鹰：“妹妹啊，你刚刚不是还在因哥哥不尊重人权感到愤怒吗？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格力扎死死盯着他、他们，在未尽的笑意里，把趁乱从奥比尔身上顺来的针管扎进自己的脖子，随着药剂流入血管，几乎即刻生效的药性让格力扎身上的肌肉抽动起来。
人权？
她露出个极其虚假，极其诡异的笑来——这种笑容常见于有心理疾病的患者群体。因为他们忘记了该如何正常微笑，所以当这类人群遇见了必须微笑的时机，他们会试图通过调用脸部肌肉区，以做出他们想象中那微笑的样子。
格力扎没有心理疾病，所以这只是因为过于强力的药效，一时之间导致她有些控制不好自己脸部的肌肉罢了。
“唔哇。”格力扎对叶莱克依的讥讽毫无兴趣，她随手扔掉变空的针管，并由衷地、真诚地赞叹，“真是个好东西。”
尽管她能感受到这似乎是一种通过压榨生命力来短暂提升身体各项性能的药物。
但，这可真是个好玩意儿。
如果可以的话，格力扎自己都想像奥比尔那样在身上常备几支了。不得不说奥比尔携带的药剂可真多，只是平心而论，倘若格力扎有这好玩意也定会带个几十上百的。
“最后一支了吧。”她说，“幸好没碎，多么好的东西。”
“哥哥。”格力扎笑着摊开手，“激不激动？开不开心？想不想看看这种药剂真正用在S级alpha身上的效果？”
奥比尔冲向格力扎，却在半道转了个弯，他捞起地上的叶莱克依，就要跳窗而逃——
却在耳边传来了风，于风里，格力扎温和的嗓音就像叶莱克依的。
“叶莱克依。”女人笑道，“我亲爱的哥哥啊，人这一生总会有尽头的，对不对?”
她却没能成功带给身前两人以生命的尽头。
一群破墙而入、全副武装的人端着枪械包围了她。格力扎身上布满了红色激光点。七八架武装直升机停在楼层的四面八方，而后人群打开，走出个拄着拐杖的男性alpha——
那正是伊尔代立·瓦尔莱特，叶莱克依的父亲，格力扎的舅舅兼养父，瓦尔莱特家族的老家主。
格力扎低头看了看钉在身上的，内含不明液体的针管。她的脸上露出了个极其极其厌烦的表情，却在下一刻便被隐藏了起来。
她只是轻轻回过头，把她那张与生俱来的脸展示给身后这个年迈的男人看。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伊尔代立，她的表情将哭未哭，她是那么地委屈、易碎，仿佛下一刻就死去了，她啜泣着，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她轻声：
“爸爸。”
这是个陌生的词汇，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伊尔代立。
她抽泣着。
“迈沃洛死了，他是我的恋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痛哭着。
“当年没人帮我们。母亲只是个传统的、漂亮的omega。而我呢？那时我还没有分化成一个alpha。”她悲伤地、冷然地发问，“爸爸，您觉得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怎么在外面那个肮脏的地方，那处贫民窟！活下来的呢？”
“您在我与妈妈最需要您的时候，您抛弃了我们，任我们自生自灭。是迈沃洛，他对那时的我们伸出了援手……”格力扎悲伤又幸福地说，“他还愿意做我的妻子，在我成年后，答应与我结婚。”
“爸爸，我已经没有家了，现在叶莱克依哥哥却要把我未来的家也要夺去了吗？”
“我回瓦尔莱特，我以为我会拥有爸爸，拥有哥哥，我以为我们血脉相连，我还设想着在未来的婚礼上由哥哥送我走入礼堂，爸爸你来做那场婚礼的证婚人……”
她的声线发着抖，是那么哀伤与不可置信：“可你们杀死了迈沃洛，杀死了我的恋人。”
“你们合谋！！”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格力扎轻声问。
“爸爸，我不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吗？”
她的脸，她的话，逐渐与年迈男人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合，伊尔代立握紧手里的拐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如蚁群般漫了上来。他们把重伤的奥比尔与轻伤的叶莱克依从断壁残垣里拉了出来，然而却像押犯人一样扣住格力扎。
格力扎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伊尔代立，尽管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可她落着泪，苍白脆弱如飘落的轻羽。
伊尔代立扫了一眼押着格力扎的医护人员，那些人立刻会意变换了一种更体面的护送方式——
实际上对待不稳定且极具威胁性与攻击性的伤患还是前一种方式更加保险。可谁会和瓦尔莱特说一不二的老家主对着干呢？
格力扎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向，她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却在心里，她思考着该如何提升自己的抗药性——她在抗药方面的天赋低到离谱，但解决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她不敢去想迈沃洛的脸，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描绘着瓦尔莱特家族群人的脸。
有些事细想就会发疯。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她还不能疯。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格力扎一边克制地想着，一边全身上下都在哆嗦着，像犯了瘾，可她已经没有能救命的药了。
所以哥的陪葬品里会有数不清的金币、珍宝、叶莱克依、伊尔代立、整个瓦尔莱特……也有她。
她决定好啦，等把这些陪葬品打包完毕，她就去陪哥。
哥那么好的人一定会上天堂！
她会下地狱吧。
但没关系，她会带着丰厚的陪葬买一张去往天堂的入场券！
她会潜心忏悔自身的罪恶，而上帝定会原谅他无知的孩子。
于宽恕中得以洗清身体，于爱意里得到永世的幸福。
却有只手拍在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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