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岷正在那里纠结,又对上秋白鹭清凌凌的目光,倒显得他的这一刻的纠结有些多余了。

他咬牙,背转身去,解开衣服。

秋白鹭:“你自己能进去吗?”

秦岷看看水桶,有看看自己遍布伤痕的身体,摇头。

秋白鹭上前,扶住他的后腰,秦岷心神一荡,却忽然发觉这只手并不如他预想中细腻柔软,掌心覆着一层薄茧,泛着微微的凉意。

秦岷回头。

秋白鹭扫他一眼,运功将他提进浴桶中。

秦岷本来想说什么,被水温一激竟全忘了,高呼:“怎么这么烫!”

“嗯?”秋白鹭把手探入水中搅了搅,秦岷连忙后退,靠在浴桶的壁上,换来秋白鹭一个疑惑的目光。

他尬尴地打了个哈哈,说:“吓我一跳。”

秋白鹭轻哼一声,抖腕,手上的水甩上他的脸:“九郎,现在担心你的贞洁可是晚了些。”

秦岷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水珠,又为秋白鹭这一句话浮想联翩,一时连水温都忘了。

秋白鹭说:“水是有些烫,我想起来了,原本是先泡出药性,人再进去的。我忘了。”

秦岷:“啊?”

秋白鹭淡淡道:“大惊小怪什么,多泡一会就好。你先和桶底的药材熟悉熟悉。”

她不说还好,说了这话,秦岷细心感受了脚底的触感,滑腻腻的,又掺杂着许多硌脚的颗粒,他一张脸青中泛着绿,绿里泛着紫:“原先是不是该把药捞出来,我再泡?”

秋白鹭盈盈一笑,不答。

秦岷一时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要折腾他。

秋白鹭靠近两步,重将手探入水中,垂目运功,不一会,秦岷就感觉水温降了下来。

秋白鹭冲他点头:“到时间我会叫你。”

秦岷喊住她:“你不陪着我吗?”

秋白鹭叹气:“九郎,你几岁了?”

秦岷明知秋白鹭在说什么,但为了趁机留下秋白鹭,两人说些心里话,他理直气壮道:“我十七岁。”

秋白鹭睫羽扇动,想说什么,最终化为无奈的一叹:“我门外陪你。”

秦岷低头,得意地一笑。

秋白鹭转身出门,秦岷专注地望着窗外,过得片刻,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影落在了窗纱上。

秦岷扬声问:“鹭娘?”

秋白鹭温声答:“是我。”

秋白鹭倚在廊下,看着屋内跳动的烛火,心道,我该剪了烛花再出来的。

晚风习习,送来一阵甜香。庭院里的群芳沉睡在夜色里,花面半垂,一大丛依偎在一起。

哪怕是日暮时分,仍有四五只蝴蝶流连于此,不忍离去。

红白相间的大蝴蝶栖落在枝头,挨挨挤挤地,倒比枝头的花还夺目。

她侧目看了一会,忽听秦岷耐不住寂寞开口:“鹭娘,你知道我在家中行九,我却忘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秋白鹭轻笑。

秦岷不闻她回答,追问:“鹭娘?”

秋白鹭:“我六亲俱丧,只有膝下一子。”

秦岷听了前半句,已经是屏住了气,听到后半句,就前半句全忘了,激动地从桶里站了起来,声调都变了:“一子?”

秋白鹭听见一阵哗哗水声,喝道:“你坐回去!”

秦岷急问:“什么叫膝下一子?”

秋白鹭有意逗他:“就是你想的那样。那孩子已经九岁了。”

秦岷:“九岁?”

秋白鹭点头,才想到他看不到,又道:“是。他很喜欢你,这次还闹着要回来救你呢。”

秦岷失魂落魄地坐回水中,许久不发一言。

这回轮到秋白鹭追问,她笑意不减:“怎么了,九郎?”

九郎闷声不语。

室内寂寂无声,只闻灯花爆,廊下的风中回荡着秋白鹭的笑声。

秦岷闷声闷气地追问:“你骗我的。是吧。”

秋白鹭不理他的垂死挣扎,问:“水凉了吗?”

秦岷:“没有我的心凉。”

秋白鹭一顿,继而放声大笑。

她回到室内,眉眼间流动着许久不见的欢欣,为她的面容镀上一层光辉。

秦岷抬头。

秋白鹭低头,指尖拨动着浴桶中的水:“是凉了。”

两人视线相交。

秦岷为她容光所摄,呆呆地注视着她。秋白鹭温柔地,和缓地俯下身来,在氤氲的水汽中看定他的眼睛。

秦岷张口:“我愿……”

秋白鹭食指压住他的嘴唇:“嘘。”

她惨然道:“九郎。不要随便许诺什么。哪怕你拼尽全力去实现自己的许诺,或许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秦岷凝视着她。

她直起身,沉默地运功将桶中水加热。

她低着头,一缕凌乱的发丝从鬓边垂落,嘴唇微动:“我曾经用了很久、很久,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秦岷仰头,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狠狠握住她将要抽离的手腕:“谁伤了你的心?前夫?”

这一句来得突兀,秋白鹭也不得不愣了片刻,才厘清秦岷的思路。

她失笑:“不……”

一句话没说完,忽听门外传来利箭破风声。

秋白鹭抽手离开,取了剑几步赶到门前,但听咻咻几声,门框上已经扎了好几杆箭,甚至有一杆穿破窗户,迎向秋白鹭面门。

秋白鹭抬手,将箭扣在手心,低头掠过箭身上的标记,眼神一厉,回头:“伏身,躲好!”

这是北漠人的箭!

盛静君的耳目如此灵便,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她推门出去,舞剑拨开纷乱箭支,厉喝道:“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话音方落,墙头上跳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女子挥手,箭雨顿止,她摘下头纱,面向秋白鹭,缓缓道:“只有你一个吗?”

秋白鹭也看清了她的面容:“少司祭。”

北漠少司祭皱着眉,伸出手托住一只蝴蝶,又将它轻轻拢在手心,低眉念诵几句。

秋白鹭目光落在她手心,那里正停着一只红白相间的蝴蝶。

蝴蝶!

少司祭手中的蝴蝶扇动翅膀,随着风降落。

北漠少司祭目光随着蝴蝶的轨迹移动,最终落在秋白鹭的肩头。

她说:“这是血息蝶,血源取自大司祭。它亲近你,尤胜于我。”

她神色复杂:“原来是你。”

秋白鹭挥去肩头的蝴蝶,蝴蝶却仍在她身周盘旋不去,她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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