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回忆起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起初几年你们都过得很好,他甚至在那几年一直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回忆的画面里都自带暖光。

有战事就备战,要开打了就把你带去后方,前方和千手或者其他忍族打架,打完了就回家。

战事是生活的插曲,他确信你是易碎的珍宝,于是谨慎地将你安放在安全的角落,连远距离的委托都推给斑,只挑那些能假公济私、可以带你去周边城镇游玩的任务。每一次牵着你的手走在异乡的街道,听着你抱怨小店老板黑心,他都觉得那是他夫妻关系处理得当的证明。

直到婚姻进行到第七年的时候。

他脸长开了,完全褪去了少年气,其实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本人相当满意。

但那天你在和他对视时,仓皇地把脸撇过去了。

不,不是你的突然的举动,每一个突兀举动都是早有预谋。你以前无聊的时候都会盯着他的脸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时间越来越少。

直到那天被他抓到你的突兀的撇过头。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他揩了揩自己的脸,没有啊。

泉奈手指捏着你的下巴把脸转回,正对他。

你的情绪早已被你收敛,他看不出来你眼睛里有什么情绪的残留,顺便借着你眼睛的反光又确认了下自己的脸。

没问题啊?

自那以后你和他对视越发的少。你不去看他,也不看别人。

如果不是对视时你没有呕吐,他都要怀疑他的虫没了。

难道是脸吗?单纯的因为你喜欢嫩点的吗?

泉奈尝试着变成初见时的样子,你果然更热情了一点。但很快热情又被消耗殆尽,他推测很可能是因为你意识到他只能通过变身术来维持十六岁的样貌。

……

你怎么能这样?

无声的呐喊在他胸腔里回荡,带着被羞辱的刺痛和深沉的无力。

他不想一直这样虚假的讨好你了,年龄本来就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哪有人能一直16/7的。你太过分了。

不过泉奈白天还是自己本来的样子,但为了晚上让你能多看他点时间还是妥协得变成16岁的样子。

“你怎么总是变成这样。”你一边上下其手一边问着。

为了让你多看我两眼——他心里酸涩的想着。

但随即又抱有一丝期待,“那我解除变身术好了。”

“不要。”你啃上他的嘴,“这样就很好。”

泉奈有点崩溃了。

他正处在无法向族人诉苦的困境。

不知道能和谁抱怨这件事,去排解自己的苦闷,去把你对他的暴行跟谁诉诸。他可以像那些找你聊着家长里短骂着家里男人的其他女人们那样,去找鉴、或者火核——总之去找男人们说,他的妻子因为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所以他只能变成16岁的样子才能让妻子给他好脸色。

这怎么能说得出口?他讲出去了那他在族中别想着管理或者再推行什么东西了。毕竟这种丑闻是真的会让手底下的男人觉得他是什么软弱无能的人,本就愈演愈烈的分歧,那群不太认可他的族人会借此大做文章。抨击、反抗……总之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让他没办法把自己的忧愁苦闷对他人述诸于口。

哥哥很敏锐。

他那天早上只是因为刷牙的时候看自己的脸多看了两眼,又陷入到对时间的无力后,没有很及时的收拾好情绪,在处理族务时发了呆。就被斑认为‘绝对不是在烦族务’。

泉奈挣扎了一下,还是和斑说了。

斑:……

斑其实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本来想劝导弟弟不应该如此多虑,因为如果你真的是个看脸的人,那族里除了泉奈还有谁能入得了眼呢?

而且被你嫌老的人不止泉奈一个。

那天泉奈不在,他也被你盯着看了很久。

“斑。”你突兀的开口,“感觉你老得有点快。”

时年三十的斑仍感到二十出头似得无语。

但他觉得还是不要和泉奈说这件事好了,不然泉奈反而会觉得他也被你放进了评判体系内,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词。

但弄得像是他分走了本该属于泉奈的目光似的——类似于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参赛选手,埋怨评委的标准太过苛刻,结果发现原来自己在跟竞争对手抱怨一样……

其实并非如此!!

所以他还是不要多话了,不要引起泉奈不必要的猜忌。

斑只能安慰泉奈,说对比的只不过是年轻的他,又不是年轻的别人,倒也没必要烦恼什么。

泉奈摸着自己的脸说确实。心想反正你爱来爱去都是他的脸。

七年之痒好像被他轻易的化解了,你们感情随之久违的升温,隐约有初见时的黏糊。

但是你表现得太过粘人,甚至影响到他正常上战场。

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就被你这么说出口了。

“让斑去就可以了——”

“去给千手家下狠药让他们集体拉肚子——”

甚至是↓

“我可以重金指派千手扉间,把他调去其他国家。”

反正最后的意图,无非指向你从未说出口但极其赤裸的↓

不要上战场,陪我。

泉奈必须要拒绝你。

他为了怕自己被你说服甚至拉上了斑。

但那次在斑面前,你却反常的沉默,绝口不提阻拦之事。

后面他安然无恙回来,只是一些小伤。

原本以为你的焦虑会随着他的平安落地而消散。

没有。

你的焦虑像疯长的藤蔓,缠绕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你那近乎实质化的恐慌。

好像他这次没死——但离死更近了一步。

泉奈知道你在焦虑什么,所有自己男人需要上战场的女人们都是这般提心吊胆。

不提心吊胆才有鬼吧?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总之他能做的都做了。最后又不得不把斑搬出来,不然他真的可能会为了多陪陪粘人的妻子而做出装病不上战场这事……

在出发前的当天晚上,他只是碰了下你的肩膀,就被你甩开。

怎么还在气白天的事!而且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太过分了,居然拿改嫁威胁他——甚至还说什么让斑杀了你这种傻话。不过你真是爱他,都愿意为他去殉情。

唉,倒也不必。他们说的都是气话,哥哥也没当真。

黑暗中,他躺在你身边,自我感觉良好地、甚至带着点苦涩的甜蜜,等待着你的呼吸平稳。

“如果没有虫。”你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泉奈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在等你接下来的话。

会是什么呢?

是说‘没有虫也会爱上他’吗?虽然此刻气氛不对,不太可能是什么动人的情话,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那么糟糕的答案了。

你吐出的后半句,却像地狱传来的审判:

“我不会爱你。”

什么?!

泉奈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床都发出呻吟,你侧躺着,抱着双臂,一个拒绝的姿态。

你紧接着说出来的话,让他听错的可能接近渺茫,正在粉碎他最后一丝侥幸。

“我会一种忘掉记忆的封印术。”冰冷的陈述,像宣读判决书,“你死之后我会施术忘掉和你相关的所有东西。”然后你拿指尖拨弄着因为瘦了些而有些余地可以转动的指环。

泉奈的声音尽力的平稳:“你再说一遍。”

“不要。”你闷闷的说,“我不要伤你第二次。”

第二次?

太莫名其妙了!这一句话足够把他捅死了,捅第二次的补刀还有什么必要吗?只是为了确保他死得更透吗?!

滚烫的液体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泉奈狠狠抹了一把脸,将那带着恨意的泪水,报复性地揩在你背对着的衣服上。

自己抱着枕头回自己房间了。

他这时难得的感慨起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当时说必须要有你的房间,不然泉奈真的不知道和你吵过架后要回哪。

他只能化悲痛为战斗力了,此次战斗他越打越顺,一切都顺利的过了头——

直到被捅前他都自我感觉良好。

不得不说你的第六感真是有够邪门的……

他一边强撑着意识,提防着柱间和扉间会不会趁机对心神大乱的斑不利,一边大脑充血在想回去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肾上腺素和内酚酞续了他一命,被斑架回去的时候他本来还在想就这么走了其他的族人怎么办,回到家之后只有满脑子的怎么把你骗过去。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谁来帮帮他。

被安置在熟悉的床铺上,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没办法了,他以为这至少是十年后、甚至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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