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平阳县衙后院的薄雾新的一天来了。

县衙外早已是人头攒动。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何家状告乡绅赵大富一事早已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昨日府城同知陆大人亲临县衙与知县孟大人在案牍库深夜对峙的消息更是传遍平阳县。

人们议论着猜测着。

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状元郎这位传说中被天子亲封的冠文伯。

究竟会如何处置这桩本地豪强欺压功勋老卒的案子?

是会像以往的官员一样与地方势力同流合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还是真能如传说中那般为民做主还一个朗朗乾坤?

“威——武——”

衙役们冗长的号子声响起沉重的衙门大门缓缓打开。

百姓们自觉地向两边退开留出一条通道。

赵大富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衫面色红润顾盼之间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

在他看来昨夜陆明渊的手段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军籍又如何?只要何家拿不出证据只要自己将契约做得天衣无缝谁也奈何不了他。

今日重审不过是走个过场给那位府城来的小大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何二柱则显得形单影只。

他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

公堂之上气氛肃杀。

孟康面色蜡黄地坐在惊堂木后头顶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他一夜未眠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他的目光不敢去看坐在一旁神情淡然的陆明渊。

“带人犯原告上堂!”

孟康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将手中的令牌扔了下去。

赵大富与何二柱一前一后跪在了堂下。

孟康定了定神目光落在何二柱身上声音沙哑地问道。

“何二柱你状告赵大富强占你家田产究竟有何冤屈从实说来。”

“那田契合同是你父亲何大勇亲手签名画押当着村正何有为的面儿所签本知县问你可有人逼迫?”

他刻意加重了“亲手画押”和“当着村正的面”这几个字。

这是他最后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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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案卷上唯一还能站得住脚的东西。

何二柱闻言,身子一颤,愣了片刻。

他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只能实话实说。

“回……回大人,签契约的时候,村正确实在场,也……也的确没人拿刀架在我爹脖子上逼他。

听到这话,赵大富的嘴角立刻咧开一丝得意的冷笑。

堂下的百姓也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孟康心中稍安,追问道:“既然无人逼迫,你又何来冤屈?

“可那不对啊!

何二柱猛地抬起头,憋红了脸,声音也大了起来。

“大人!那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若是遭遇大旱天灾,田地颗粒无收,我家才需要减免全部租子!

“若是无钱财减免,方才从良田中抵扣!

“可今年的收成,只是比往年少了三成,撑**减免三成的租子。

“怎么就……怎么就将我家那十亩活命的良田,全部给吞了去?大人,这不是霸占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霸占?

不等孟康开口,跪在他旁边的赵大富已经不屑地冷笑一声,抢着反驳道。

“何二柱,你可别血口喷人!

“今年平阳县两次遭受倭寇袭扰,流寇过境,你家的田地都被那些天杀的给踏成了烂泥,这难道不是天灾?

“我那十亩良田,到头来一粒粮食都没收到,这难道不算颗粒无收?

他这番话偷换概念,将人祸说成天灾,顿时让堂下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赵大富却不管不顾,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至于你说我吞并,更是笑话!好啊,十亩良田,一年的租子是十两银子,对不对?

“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从钱庄借的!

“我告诉你们,在钱庄借十两银子,一年的利滚利,连本带息就要还四十七两!

“我为了凑这笔钱,把我自家三亩上好的良田,都按五两银子一亩的贱价给卖了!

“如今,我用这四十七两银子,买下你家那十亩被糟蹋过的田,如何算得上霸占?

“这叫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赵大富这番话说完,整个公堂内外,一片死寂。

他这一套夹杂着**与市价欺诈的组合拳,打得所有人都晕头转向。

那些淳朴的百姓哪里听过这些门道,只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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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算得复杂,但听起来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何二柱更是被他说得瞠目结舌,他只知道自己家没了地,却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只能绝望地、本能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少年官员。

整个公堂的目光,也随着何二柱,齐刷刷地落在了陆明渊的身上。

只见陆明渊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那件并无半点灰尘的官袍,缓步从旁听席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孟康,也没有看何二柱,目光径直落在了赵大富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算不上霸占?”

陆明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公堂上那嘈杂而混乱的气氛。

“本官看你,是无法无天!”

赵大富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仗着自己背后有人,依旧梗着脖子,不屑地反问道。

“陆同知,我赵大富句句属实,账目分明,不知何处无法无天了?还请大人明示!”

“好,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

陆明渊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其一,利息!你说从钱庄借贷十两,一年要还四十七两?”

“本官倒想问问,是平阳县的哪家钱庄,敢定下如此骇人听闻的利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整个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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