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指桑骂槐
探春就是这时来的。
看着宝钗坐在书桌之前静静的喝茶，探春居然感觉看到了贾政。
平日里贾政回到府里，也没有别的事儿的时候。就会坐在书桌之前安静的喝茶。
有时候将她们兄弟姐妹们喊去问学业，有时候叫些文人清谈。
探春小时候听不懂贾政和那些人都谈些什么，只是觉得很舒适很安逸，忍不住让人喜欢。
现在看着宝钗的样子，她突然懂了。她喜欢的不是贾政和人聊天说事。
她喜欢的是这种掌握大权之后的淡然，仿佛一切事情一切烦恼都消失了，她可以在处理完事情之后，轻松的坐在书房前，做任何喜欢的事情。
不被规训，不被打扰。
宝钗见着探春来了，起身迎道，“妹妹来了怎么不说话，站在门口看我。”
探春回过神，真心实意道，“我见姐姐，出门掌家没多久，身上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宝钗看了看自身，疑惑道，“什么变化？我怎么没看出来？”
探春笑道，“只是一种感觉，叫我也实在难说，只是觉得姐姐如今更加有一种气度了。”
宝钗笑着点点探春，“我还说你近日也有变化呢。我听让人说，你如今也在凤丫头那儿学着管家了，怎么，差事办的如何？”
探春纵然对着薛家有诸多猜疑，但是面对着宝钗，她心境实在是难紧张的起来。
她也并不怕宝钗多想，将布料小样拿了出来，“我正是来问你的，我接了二嫂子的差事，裁剪姑娘们的春衣。”
“我看了往年的账本，光是采买布料上花费都不少，便改了主意，今年只用库存的布料，这里是我让人准备的布料小样。”
“姐姐瞧瞧可有喜欢的，选了裁做春衣就是。”
宝钗听分明后，却推手将小样又推了回来，“既然是给姑娘们做的，我就不便选了。”
宝钗何其灵巧的人，心思一转便知道了探春的意思，便主动拒绝。
她家单分出来自己掌管家务，就是不想和贾家牵扯的过多，要是她混在一起做了春衣，那贾家其他要给姑娘们的东西，给不给她？
可就算给了，宝钗又要以什么名义拿？
她家客居贾家，尚且能以薛蟠读书之事说得过去，要是再要的话，那就显得不入流了。
故而宝钗认真拒绝了探春。
探春自然也是来要这个答案的，与其等她踌躇半天，还不如让宝钗主动拒绝，对两边都是方便。
解决了这件事，探春稍放松了些，问着宝钗道，“姨妈怎么不见？”
宝钗：“找太太说话去了。”
探春又问，“怎么姐姐不去热闹热闹。”探春想起，她好像甚少在太太屋里见到宝钗的。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可怎么宝钗自己不热衷？难道这只是太太和姨妈的计较不成？
宝钗道，“她们有她们要说的话，我去凑什么热闹。况且，宝兄弟也要往太太屋里去，我去了，就太繁琐了。”
……
探春带了一肚子的问号往贾母屋里去回话。
走在路上心中还在想宝钗的意思。
宝钗样子像是不愿多理会宝玉的，其实探春也知道，宝玉这个二哥哥，也许是一个好哥哥，但是他或许不一定是一个好丈夫。
当然，宝玉在黛玉面前又是另一幅样子，这是贾府中人多多少少都看在眼中的。
探春也曾偷听到嬷嬷们私底下说话，只说黛玉和宝玉的感情甚好，若是能得配良缘，自然是少有的和谐。偏生二哥哥身边又有那么多的丫头们……
嬷嬷们后面的话有些浑，探春便没再听下去。
当时她知感慨，二哥哥对林姐姐如此认真，都还有这一屋子人等着。
她又能得什么样的良配，又能得什么样的“好”姻缘呢。
如此想着，探春到了贾母屋里。
可巧王夫人与薛姨妈居然也在这里，与老太太说着话。
探春刚行了礼还没张嘴呢，王夫人就先问了，“三姑娘，你这是从哪里来？”
探春老实道，“我刚去见了宝姐姐。可叫太太知道，二嫂子教了我件差事，让我定夺着给姐妹们定春衣，二嫂子定然是想着方便让我打听姐妹们的喜好的。”
“于是我便想着，姐妹们爱什么便选什么岂不省事，这才让人裁了料子去选。”
“眼下，咱家的姑娘们都选好了，还有林姐姐和宝姐姐未定。”
王夫人问，“怎么不先问你林姐姐和宝姐姐，她们是客人，你讨巧问了姐妹们，怎么却忘了主次。”
探春只得低头认错，“是。我愿是想着姐妹们那边叫个小丫头去问了便是，自己拿了衣料往宝姐姐和林姐姐这边来问。”
“眼下才从梨香院回来……”
探春说完这话，王夫人颜色才好些。薛姨妈忙道，“不用给宝丫头选，他哥哥早叫人给做了多少衣裳在家，还没上身呢，如何又做，也太奢了。”
“我知道老太君和姐姐疼她，只是也没有个给府上姑娘做衣裳还惦记着她的道理，我们已得府上颇多照顾了，何必再烦。”
王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不过是件衣裳罢了，哪里说的上奢，再者说了，有三姑娘起的好主意，今年用库存的衣料制衣，不给宝丫头做，也是放在库房中白费着。”
“妹妹何须与咱们客套，你远来是客，偏饮食上都是你们自理，难得有此机会，让我们主人家尽尽心，尽地主之谊啊。”
王夫人和薛姨妈相互说的热闹，你来我往的看着客套。可叫探春觉得，王夫人说一句，她身上就冷一分。
而且这还是在老太太院中，自她进来之后，老太太可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呢……
探春轻轻将视线挪到主位的方向上去，谁知老太太歪斜着靠在塌上，双眼阖起。
鸳鸯在她身边轻轻的用小锤子敲着她的腿，一下一下，极为规律，也像是入了神的模样。
王夫人自顾自的与薛姨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没听见老太太那边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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