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午夜搭车人 10

金发女人的身躯压在迪尤身上，像灌了铅般沉重。

她的指尖深深陷进迪尤的衣服里，把布料攥得皱成一团。还没有真正死去，她的嘴巴里不断涌出鲜血，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咯血的呼哧声，胸腔剧烈起伏间，破碎的音节艰难溢出：“我、快……”

大脑一片空白，迪尤的身体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睁大了眼睛，却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脸在视野中一片模糊。她的嘴唇翕动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努力想听清，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些字句，迪尤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在说什么——是“快逃”、“快跑”，还是“快走”？

就在这时，女人的头突然无力地垂落在他肩头。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沾满鲜血的手重重摔在地上。听到这个声音，迪尤机械般地将目光移向地面，映入眼帘的，是那只从昨晚初见起就一直戴在女人手腕上的金表。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她在重复什么：“快……拿走……手表……走……”

手表？

究竟是怎样的意义与价值，能让那副手表重要到让她在生命垂危之际，仍然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要求迪尤将它拿走？

迪尤僵在原地，像个呆滞的木偶般死死抓着女人的肩膀。直到旁边传来鞋跟拖拽的声响，他才如梦初醒。

他从她身下爬出，轻轻把她的尸体放到一边，没有给旁边的约翰·莱德分出一个眼神。站在女人乱糟糟的尸体旁，背对着杀人犯，迪尤第一次撕开了那层表演的外皮，他注视着她仍带着余温、一片狼藉的脸，低声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放弃自己的生命，选择救他？这明明毫无意义。

这荒谬的牺牲毫无逻辑可言。迪尤浑身发冷，不知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机械地弯腰解下她腕间带血的金表，指腹刚触到表链，动作却骤然凝固。

【获得任务道具-“染血的金表”！】

【恭喜您！在进入游戏关卡这么久以后，终于找到可读生命倒计时的钟表了！】

【作为本关彩蛋设定，表盘倒计时将会为玩家显示距离心脏爆炸的时间——也就是死亡倒计时。当玩家与攻略目标产生一次互动或提升心动值，钟表将会倒退——目标心动值越高，倒退的幅度越大；反之，心动值降低，钟表前进，距离心脏爆炸时间减少，玩家死亡。】

他忽然记起，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迪尤瞳孔骤缩，如梦初醒般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刃般射向正从地上缓缓爬起的约翰·莱德。

喉间拉扯出破风箱般的声响，约翰·莱德无视了喉间的血水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枪身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他用单手撑在地板上，灼热的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迪尤。起身的时候，殷红血珠连成一条线，细细密密地接连砸落在地板上。

迪尤心里清楚，那一刀绝非毫无影响。若是处于巅峰状态，那个冷酷无情的疯子早就趁机扑上来了。所以他才敢在金发女人的尸体前耽误时间。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僵在原地，迪尤眼睁睁看着身负致命伤的约翰·莱德缓缓从地上站起。这个发现如同一记重锤，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那一刀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日光的照射下，寒意渗入皮肤，令迪尤不寒而栗。

约翰·莱德身形高大却异常瘦削，此刻重新站起的他宛如一道阴森的瘦长鬼影，眼中翻涌着近乎癫狂的亢奋与浓烈的杀意。他随手将打空子弹的手枪甩在一旁，猛地伸手探入夹克内侧，寒光一闪，抽出一把匕首——正是他第一次用来威胁迪尤的那把令人胆寒的刀。

受迪尤那一刀的影响，约翰·莱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沫与气流的呼噜：“……你身上藏着一股强大又诱人的生命力。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需要外界的刺激才能彻底激发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小子——我要慢慢追逐你，然后一刀、一刀把你雕刻成我想要的模样。”

“你最好跑快点，小子。”他的骨节发出咔咔轻响，掌心死死攥住泛着冷光的匕首。小臂上青筋如虬结的藤蔓暴起，整个人像蓄势待发的毒蛇，阴鸷的目光紧锁住猎物，“等我缓过来，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要磨碎你的骨头，做面包吃。”*①

迪尤永远忘不了那个疯子看他的眼神——癫狂肆意、欲念浓烈、亢奋到近乎扭曲。那双眼睛里翻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他敢发誓，哪怕他现在说要把他吞吃入腹也是真的！

那侵略性的眼神看得迪尤浑身冷颤，就好像约翰·莱德火热的手掌仍然停留在他的皮肤上，他的眼神透过重重叠叠的衣服，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剖得一干二净。

他明明能瞬间了结迪尤的性命，却迟迟没有动手——约翰·莱德在把他当作猎物戏耍。

野兽一般的男人挑了挑眉，染血的手从颈侧的伤口上移开，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还愣着干什么？”

迪尤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这个认知令他不寒而栗。他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浑身散发着铁锈气息的男人，瞳孔骤缩，随即猛地转身，发足狂奔。他竭尽全力地迈开双腿，一心只想逃离这片被恐惧笼罩的地狱，将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甩在身后。

天啊，这个萦绕不去的念头让迪尤不安极了。约翰·莱德会戏耍他一次、两次，但会有第三次吗？

他不得而知。

迪尤那双惊慌失措的蓝眼睛还倒映着恐惧，跌跌撞撞逃开的脚步声仍未消散，约翰·莱德便狠狠甩开手中带血的匕首，他靠着大堂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勉强支撑的高大身躯轰然倒地。颤抖的手掌抚上汩汩渗血的喉咙，任凭割开外露的肌肉不受控地痉挛，却反而因刺痛勾起兴奋，他“嗤”了一声：“这小子，真狠啊。”

他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握紧匕首，倒出些许机油涂抹其上。火苗窜起，锋利的刀刃在烈焰中逐渐变得通红灼亮，扭曲了周围的空气，恐惧的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约翰·莱德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径直将滚烫的刀身按向喉咙处的伤口。刹那间，“滋滋”声响彻耳畔，皮肉灼烧的气息与蛋白质焦糊的怪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

过了许久，为防止皮肉与刀刃粘连，约翰·莱德松开匕首，指尖触碰到伤口——原本割裂的豁口已被新生的烫伤覆盖，触感绵软又灼痛。

等到身体差不多恢复后，他弯腰捡起迪尤遗落的折叠刀，拇指轻按弹出锋利的刀刃。看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迹，这个冷血的杀人犯勾起唇角，根本不需要思考，他决定：“这……将会成为我们的最佳纪念品。”

他会永远铭记这一刻。

*

迪尤发疯似的冲向停车场，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双腿机械地交替摆动。这两次奔跑简直是他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时候——耳膜被剧烈心跳震得生疼，肌肉酸涩到快要爆炸。

他的大脑还卡在刚才那幕血红色的混乱里，根本来不及运转，只能凭着本能驱使脚步。他不敢回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流沙上，随时随地有被裹挟下去的风险——他在害怕，胆战心惊地认为后颈随时会撞上刺骨的寒风，被约翰·莱德追上来的身体扑倒在地，拽进黑暗。

争分夺秒地，他把自己摔进车内。

寂静像无形的茧裹住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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