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驰野几乎都能够推测到母亲会说什么。
母亲会先呵斥他一通,然后又会心疼他,最后会抱着他,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到时候,他会要母亲出一笔大血!
他要将白玉凝光明正大的接回侯府来,他要与白玉凝成婚!他要让白玉凝端端正正的站在侯府里,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周驰野对未来的一切都筹划的极好,似乎是已经瞧见了那美好的画面一般,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母亲终于开口了。
他以为母亲会说什么关切他的话,但谁料,母亲只是冷冷的站在他的面前,丢下一句“既如此,你便死在这吧,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珍珠履跨过门槛,艳丽的裙摆擦过木门,母亲竟然真的走了!
周驰野震惊的看着秦禅月离去的背影,他不敢相信,母亲竟然会丢下他离开!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母亲难道不怕他痛吗?
周驰野直勾勾的站在原地,盯着母亲离开,似乎无法接受。
秦禅月离去很久之后,他还站在屋内,一直睁着眼看着。
怎么会呢?母亲怎么会真的不管他呢?
他不相信!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门口,想,母亲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周驰野呼吸急促、死死的盯着门口看的时候,一旁还跪着的大夫颤着身子抬起头,说道:“二、二公子,您的伤需要包扎,已经拖延很久了,再拖延下去的话,手臂以后就不能用了!
常人废一只手,都是从天而降的大祸,更何况是周驰野这样的武将之后呢?
他是要上阵杀敌的人,等他长到足够的年岁,他应当接过镇南王的担子,留在南疆,继续秦家的荣光,与他的父兄砥砺互助,守护大陈,成为大陈的两根脊梁,怎么能在未长成的时候,便夭折在此呢?
可周驰野听不进去。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可以自暴自弃,他可以胡作非为,但母亲不能不管他,母亲怎么能不管他呢?
被骄纵疼爱的儿子,无法接受母亲突然不爱他的结局,就如同方青青无法接受周子恒突然就能去睡别的女人一样,爱这个字在某些时候,殊途同归,大同小异。
“我不治!给我滚出去!暴躁的二公子怒吼着抬腿就踢,但是因为身上被锁链紧紧锁着,所以只能凌空踢一踢空气。
一旁跪着的大夫被吓得赶忙提着药箱子就跑,头都不敢回。
剑鸣院的厢房中一时间空无一人,周驰野坐在里面,第一次体会到“众叛亲离
他并不知道,这种滋味儿,在上辈子
秦禅月尝过多少。
——
从剑鸣院出来之后秦禅月远远便瞧见了等在院门口的赵嬷嬷。
院门口种了极大的淳樟树树繁叶茂投下一片片绿荫赵嬷嬷就在其中点点光芒透过绿荫照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褐色丝绸衣裳都照的熠熠生辉兴许是等的着急她正拿着手里的手绢儿擦着额头上的汗瞧见秦禅月出来了她连忙迎上来。
为了防止赵嬷嬷开口就来问她剑鸣院的事儿所以她先发制人的问:“白玉凝呢?”
周驰野被带回来了按着周渊渟那睚眦必报、背后下黑手的性子定然也要处置白玉凝才对。
赵嬷嬷被问的猝不及防连忙摇头道:“老奴不曾去查。”
府外的事情一直都是李嬷嬷在做赵嬷嬷就在府内忙这一亩三分地对外面的事儿还真不清楚。
“那便现在去查。”秦禅月冷声道:“把白玉凝的去处搞清楚。”
白玉凝身后站着的可是二皇子她不得不防。
赵嬷嬷赶忙应下转而匆忙离开。
秦禅月则继续往回走在走回赏月园之前她脚步一缓问一旁的丫鬟道:“侯爷呢?”
若是这糟心东西现在还在赏月园那她就去佛塔躲清静。
“回夫人的话侯爷从剑鸣院出来瞧着生了不小的气不曾多停留转而去了霞姨娘的赤霞园散心去了。”
回话的小丫鬟规规矩矩的回道:“霞姨娘近日很是得宠。”
秦禅月听到此处黛眉间闪过几分讥诮。
这群男人好像永远离不开一个“色”字自己的亲儿子在房中闹得要**周子恒前脚悲愤训斥
至于霞姨娘得宠很正常。
霞姨娘可跟方姨娘不同方姨娘是养在外面的外室就没学过什么规矩自纳入府门以来甚至都不曾晨昏问礼其中有一部分是秦禅月故意放纵也有一部分是方姨娘本来就不懂再加上方姨娘仗着自己是侯爷“真爱”进了府门来也不知收敛只要稍微挑拨她被厌弃是迟早的事。
而霞姨娘却是在侯府之中结结实实的当了几年的丫鬟自小知道该怎么伺候人人又鲜嫩侯爷自然会疼爱她。
人人都不会永远十六韶华但永远有人正处韶华男人若是忘了过去的恩义与情分单单按着美色来挑选她们这些上了年岁的是没办法和那些小年轻来比的。
秦禅月闻言淡淡勾了勾唇角道:“好侯爷喜欢就行一会儿你去小厨房给侯爷送碗汤去今日再催一催侯爷去给世子请封一事。”
她真是看不惯周子恒过好日子得把这催
命的弯刀,再往前提一提。
丫鬟低头应下,垂首后退离开。
秦禅月则穿过侯府,回了她的赏月园。
赏月园中亭台阁楼一应俱全,秦禅月闲暇时,最爱在檐角下摆一张贵妃榻,静静地听夏风吹过檐角,檐下玉铃铛撞动的声音。
今日赏月园中只她一个主子,清净的很,秦禅月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突然间惦记起了柳烟黛给她寻的那个男宠来。
那一夜的记忆涌上心头,她大部分都忘记了,只记得那销魂的滋味儿,勾的她心痒痒。
人呐,一旦吃过好的,便总是忍不住馋劲儿,秦禅月琢磨了片刻,心想,过几日,等她手头上的大事儿办完了之后,便叫柳烟黛将那男宠给她送回来,叫她好生疼爱一番。
秦禅月思索间,翻了个身,继续赏这美好的园景。
偶有丫鬟送一颗金丝蜜饯来,她压在舌下,甜滋滋的味道顺着舌间蔓延。
廊檐下遮阳,角落处堆放了冰缸,温度宜人,远处的阳光穿过屋脊落下来,将满园的草木照的熠熠生辉,有夏风清冽冽的吹来,静木青青,浮光霭霭,润浸赏月园,花丛间偶有虫鸣蛙叫,恍若岁月静好。
秦禅月这边一切都按着计划中前行,瞧着万般皆顺,但这侯府的旁处可是闹的天翻地覆。
——
忠义侯府,枫院内。
这是周问山的院子。
红枫院地处侯府偏西的位置,院中种了大片的枫树,一到了秋日,屋檐掩与枫林间,枫叶红于二月花,似坐在人间仙境中,美的一塌糊涂,故而得名红枫院。
现下正是夏日巳时,夏日间枫叶未红,正脆生生的绿着,枝丫繁茂间,有叽叽喳喳的飞鸟掠过,院中由莲湖那边凿了水渠,引了活水来,一条大概一丈宽、半丈深的溪流自院中缓缓流淌而过,流水叮咚间,其中还有红锦鲤白锦鲤在其中甩尾游动,灵动极了。
临近正午,阳光和熙,将溪流照的泠光熠熠,夏树茂,夏日明,琼枝玉蕊,云霞浸染曦光,何其静美也。
偏,这样好的景色,无人欣赏。
甚至,今日的红枫院也是一片压抑。
前些时候,三公子周问山的伤已经彻底没有根治的可能了,再好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便从秋风堂搬了出来,回到了周问山自己的院子中来。
三公子周问山自成了残废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甚至几次寻死,他每闹一次,方姨娘便也跟着闹一次,常常是母子俩一起折腾,主子发疯,下面的丫鬟小厮只能硬着头皮伺候,这母子俩累,他们下面的奴才更累,这些丫鬟们不由得都有些后悔。
当初这方姨娘刚进侯府的时候,他们都以为
方姨娘了不得了呢!全都匆忙跑过来烧方姨娘的新灶,想等着灶上的吃食蒸熟了,能分给他们一口汤来,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日,这方姨娘刚搭起来的灶台就塌了,他们这群奴才们都跟着受苦。
这是什么日子啊!
这群丫鬟们正难受着,红枫院内又生了一遭大事。
说是大事……也算是大事,但是却很难叫人再提起来什么力气应对。
是周问山又寻死,他难以挪动,不能上吊跳山崖,便吞了一根金簪,被刚进厢房的方姨娘发现,硬生生以手挖出来了。
这已是周问山这些时日第六次寻**,前面两回时,这些丫鬟小厮们还能想法子劝一劝哄一哄,但闹到现在,这群奴才们都提不起来力气了,只能木木的站着,低着头看他们哀嚎。
周问山是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一点都不想活了,但每一次,都被方姨娘阻止。
这一回吞金之事,周问山当时已经差一点儿就能吞下去了!见死不成,竟是赤红着眼,躺在床上对方姨娘破口大骂:“都怪你!都怪你要来这个侯府,来这个破地方!都怪你要夺什么世子位!你我贱命两条,凭什么去跟秦禅月争世子位?你不知天高地厚!我变成这样都怪你!让我死,让我死啊!”
他宁可一辈子当个能走能跳的外室子,也不愿意躺在这里当侯府三公子,那滔天的富贵之前,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他没那个命,他走不上去。
方姨娘捏着刚挖出来的金簪崩溃大哭,反反复复的说这么一句话:“娘是为你好啊。”
娘是为你好。
这一趟折腾之后,周问山闭上了眼,不愿意再说一句话,方姨娘则疲惫的站起身来,准备去亲自给周问山煎药。
她自从知道自己儿子是被陷害的之后,便开始防备起了这侯府中的每一个人,她儿子的药必须得她亲自煎才行,旁人碰一下,她都疑心旁人下了毒,要害她的宝贝儿子。
她的儿,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能舍得周问山**呢?
就算是痛苦的,卑微的活着,如同蝼蚁一样活着,那也是活着啊。
她佝偻着脊背,像是徒然老了十几岁,容颜皆损,早已没了昔日的温润柔媚,现在往小厨房去的时候,珍珠履都拖沓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拖音来,瞧着像是一个已经死掉了的人,只有孤魂还留在躯壳内,强撑着,支配着这一具弥留人间的行尸走肉。
她走到小厨房后,正起锅煎药,便听见小厨房后门处有两个婆子正在一边嚼果子,一边碎嘴念叨这府门里的事。
她们背对着门口,未曾瞧见那厨门前正行过来一道人影。
果子被她们嚼的咔嚓响,吮一口汁水,甜香
极了。
方姨娘听着这声音觉得她们嚼的不是果子
“听闻今日夫人去催侯爷给大少爷请封侯爷打算明儿上朝去时便去请。”
“这世子位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大少爷手里这红枫院这位呀啧。”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哟。”
“也是俩痴心妄想的真以为侯府是他们能摆弄的了?”
“你听说了没?霞姨娘未曾提姨娘的时候还被那方姨娘抽了两耳光呢回头保不齐要给方姨娘吃挂落。”
“那方姨娘都多大岁数了啧又失了侯爷的宠爱日后有的受的。”
“也不知道侯爷瞧上方青青什么你说说这人长的不怎么好看岁数还这么大品性也不怎么好一整天怀疑夫人陷害她怎么可能嘛!夫人要真对她动手她早**!谁人不知我们夫人是太后膝下长大的郡主呢?”
“那方姨娘也是活该!非要去争世子位好了吧把自己儿子争成废物了!我看呐这就是报应好好的姑娘不做非要给人家去做外室她命里就该有这一劫。”
“日后啊大少爷登了世子爷的位置肯定不会给三少爷留什么活路的保不齐直接把这一对母子送到乡下庄子里面关一辈子呢。”
两个嬷嬷正碎嘴子碎的高兴呢突然间听见身后爆发出一声尖叫两人都惊得回头去看就间方姨娘竟然拿起了药锅轮着往她们俩脑袋上砸!
“**!**!”方姨娘已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她那样恨只能尖锐高亢的喊着这两个字将这两人惊的跪地上磕头脑袋上被砸了好多下也不敢躲只匆忙跪着磕头。
方姨娘再怎么落魄处置两个嬷嬷也是可以的倒是她们俩背后议论主家可是要被罚月钱的!再严重一点会被赶出侯府去!
这些大户人家最忌讳下面的婆子们碎嘴子搬弄是非将府门里的丑事传出去了。
这样想来两个嬷嬷便被吓得连连讨饶。
侯府这门庭可不容易进来每日都给膳食还给新衣主子高兴了还给赏回了乡野里也体面往外面一说伺候的可都是皇亲国戚她们离了侯府上哪儿找更好的活儿去呀?
方姨娘也打累了手一挥喊“滚”这两个嬷嬷便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厨房里。
这小厨房中便只剩下了方姨娘一个人。
她膝盖一软手一松人便跪在了地上手中的药锅也砸在了地面上药锅坠地时陶器碎裂迸溅一阵刺耳的声音中方姨娘呆呆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了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小厨房的纱窗落进来光柱将小厨房空
气之中的细小灰尘照的飞舞旋转所有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只有她是该死的那个。
她的儿子残废了她的夫君去疼爱旁人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夫君……原先说那样爱她的夫君在短短几日之间突然变了一张脸不仅不再爱她不再敬重她甚至还爱上了别人。
她崩溃她发怒她撒泼打滚但是没有一点用处周子恒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她没来看过他们的儿子了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侯府的那些奴才们也对她失了耐性与敬重她从云端跌下来跌进了泥泞的沼泽里腥臭的泥顺着她的口鼻钻入到她的喉管、鼻腔之中她想要呕出来但根本无处可呕她的胸腔被塞满了窒息恶臭。
她要被淹没了。
而在这将死未死的时候她心底里突然涌起来无端的恨意。
凭什么?
分明是周渊渟害了她的儿子!这背后也少不了秦禅月的设计!他们母子俩根基薄弱被害成了这样不提甚至还要被吃干抹净!
还有那霞姨娘这个小浪蹄子敢骑在她脑袋上勾引侯爷如果不是霞姨娘从中作梗抢了周子恒的爱意现下她一定不会落得这个局面。
凭什么做了恶事的人可以高高在上可以得到世子位而他们这对可怜的母子就要被送到庄子里去?
她胸腹中那些堆积的郁气与腐烂的臭泥开始发酵滋生出阴暗的藤蔓在她的心底里渐渐钩织出了一个报复的念头来。
她的儿子不想活了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
别人来打她一巴掌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打**这像话吗?她怎么着也得拼尽全力回一个巴掌吧?
她的儿子变成了这样她就要让秦禅月的儿子也变成这样她要让秦禅月好好看一看他们母子俩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也去**反正她活到了现在也不如真的死掉了好歹还拉了一个一起下**呢也不算亏本了。
那坐在地上的方姨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痴痴地笑了两声随后从地面上慢慢爬起来一点点走向厢房之中。
她重新回到了自己儿子的厢房之中将厢房里伺候的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
那些丫鬟们都远远站在屋外听不到厢房里面这对母子说了什么只是从这一天开始三公子竟然不再寻死开始吃药开始吃饭了!
方姨娘也不再逮着谁打谁骂谁了她的性子似乎都变得好了许多都会与人柔声细语的说话了。
与此同时三公子请了能工
巧匠,给自己做了一套轮椅。
大陈中有人擅工技,会雕刻出各种机关来,自然也有人会做轮椅,专门做给那些腰腿受伤,难以起身之人来用。
说是这轮椅极为灵活方便,能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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