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他眼前的孩子去世了,因他轻飘飘一句未满三岁,就连一个名字也不能留下。
她这样一个没长在他眼前的,他又会如何对待她呢?不能指望皇帝对她有什么感情的。
她视线看向楼下,那有走来的一对父女,父亲面孔干瘦,穿着打满补丁的衣物,怀中抱着的女孩手里却有一串糖葫芦,她吃下一颗糖葫芦满脸幸福笑容,那父亲也含笑抱着她。
女孩将一串糖葫芦递到父亲嘴边,那父亲摇头不吃,女孩嘴唇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那父亲才轻轻咬了一口,两人又双双笑起来,从山照视线中走过了。
这才是山照眼里的父慈子孝。
她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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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的秋是颇有些冷冽的,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早早的便穿上了绒衣,若到了下雪的时候,这绒衣不仅要加厚外面还得加上大大的皮毛斗篷才算保暖。
御前太监刘喜儿捧着放着密信的朱盘一路从勤政殿送到凤仪宫,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是他的徒弟。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殿,刘喜儿是常来常往的。他的主职便是宣读圣旨、送呈御批,后宫诸事虽由皇后做主,但陛下常有批示。
殿前女官进去通传,不一会皇后的贴身宫女朱翠就出来了。
她年约二十多岁,已经到了要外放出宫的年纪,但她为伺-候皇后自愿放弃出宫,这事在宫中也很是暗中流传了一段时间。
“喜儿公公,看您这一头汗,跟我来茶室喝点茶水吧。”朱翠语气客气极了,还解释了句:“娘娘昨日吹了风,有些不适,还在梳洗呢。”
按理说她现在是皇后宫中牌面上的人物,比刘喜儿地位是要高些地,但御前的太监不能简单以品级划分。
人物虽小,却能通天。
再说太监是残缺的人物,心眼小。这人啊,哪有不落难的时候,宫中奴婢太监也有不少是因为得罪人太多,等稍失宠就悄没声息就没了的。
刘喜儿跟着她进了屋,被屋内茶香一浸,他整个人都激灵了,终于是缓了口气。
他是急步过来的,宫中虽然忌讳跑跳,可给贵人们办事手里脚上得麻利着,因而便出了一身汗。
他想着:便是陛下不急于一时,他刘喜儿早些回去,没准陛下会问一句、多关注一分呢?
却不料皇后娘娘还未起身,这差事倒如何也快不起来了。想到此处,他也不急,脸上凑出一个笑:“朱翠姐姐赏我一盘茶点呗,我这两个徒弟正在长身体,可能吃了。”
朱翠笑笑:“哟,喜儿公公说这话倒是让奴不敢受了。等着吧,昨儿娘娘倒是有一盘子赏人的。不过……”
她看向刘喜儿手里的托盘,上面信件上明晃晃写着陛下亲启。
“这字迹倒是有几分熟悉……喜儿公公,这是?”
虽陛下已经阅过,不是什么军国机密,算是陛下的家事,但太监口风紧可太重要了,他笑笑没说话,只说:“这事,还得等皇后娘娘示下。”
朱翠便也没多问,只自己暗自寻思,好熟悉的字。那字并非馆阁体,由此可见不是朝中大臣,却能呈递到御前,倒可能是某位皇亲,只是……为何她总觉得这么熟悉?
皇后比昭明帝小上整整五岁,现下依旧十分年轻。她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头戴翠冠,耳饰、手饰、头饰都是极为简单的款式,整个人看起来便是落落大方,不似寻常宫妃妖娆华丽。
朱翠进门,见梳头宫女还在动作,便只跟大宫女颜宁耳语:“喜儿公公来了,我将他在茶房安置下。他捧着朱盘,似乎是有一封递给陛下的信件,陛下让呈给娘娘。”
颜宁点点头:“既然是陛下圣意,那就见见。娘娘这里再有两刻钟就好了,你去安排一下。”
朱翠退下,颜宁走到皇后身前,又将刚才那番说给皇后。
皇后心头一一翻过最近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便按你说的安排吧。”
太监面见皇后自然没有宫妃觐见那般复杂,行过大礼,颜宁便上前端过刘喜儿手上的朱盘。
皇后拿到信件,便认出这是承恩公的字,更确定了心中猜测。
她翻开,如她所料,承恩公确实是找寻到了正主。那孩子,果真回来了。
如今已经在进京路上,不日便会归京。
“陛下有何安排?”
刘喜儿有一把细嗓,雌雄莫辨:“回娘娘的话,陛下说这是喜事。叫娘娘辛苦一番,为大公主修整一处宫殿,再筹备个归家宴。”
“本宫知道了,定会尽心筹备。”
太监传旨代表的是皇帝,皇后回的自然也不是太监,而是皇帝。
刘喜儿挤出个谄媚的笑:“娘娘,那喜儿就回勤政殿回话了。”
江皇后自然不会没事留他,点点头。朱翠便拿了赏钱送人出门。
待人都走尽,皇后又拿起那封信件,表情复杂。大宫女颜宁是皇后的陪嫁,自然知道往事,她安慰道:“娘娘,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陛下把大公主回宫的一应琐事都托付给娘娘,不正说明这事过去了吗?陛下,终究还是信任娘娘的……”
江皇后却没有那般天真,这事儿在她心里闷了好多年,越嚼越苦,没想到竟还有等个结果的一天。
“我是皇后,这不交给我办,又叫哪位来呢?三妃都有皇子,个个狼子野心,陛下还怕呢……”
皇后江云心很了解皇帝,这些年来,从大公主失踪他就冷落她,他不肯相信她只是无心之失,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发落罢了。
她每日都悬着一颗心,她知道皇帝是要等承恩公找到答案。
若她是一个人倒也罢了,可她上有朝堂的父兄,下有亲生的二公主。谁知道陛下要怎么办呢,她只能祈祷,但愿这十多年的冷落平息了些许怒火。
“娘娘……”颜宁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宫内众人都知,陛下虽不十分宠爱皇后,可每每初一十五都来凤仪宫,算是给足皇后尊重。在朝堂之上,众臣也说帝后关系和睦、举案齐眉。
可是,皇后娘娘自大公主失踪之后,就再也未曾被幸过,算起来也是十三年了……
颜宁未曾嫁过人,却也知男女之间得要长长久久地相处才有感情,陛下多年未曾与皇后交心,娘娘心里该多苦啊!
新朝刚立,后宫初建,这八月满满的彤史里没有一笔是皇后的。想起敬事房太监每月送彤史来时那意有所指的眼神,颜宁心中也为皇后痛。
若说是嫌弃娘娘人老珠黄了,可是连今年三十有一的淑妃都有三笔,皇后可比她小三岁呢!
只是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后宫也是皇帝的后宫,皇后贵为国母,却也不能违逆陛下。
皇后心里倒比侍女还平静些,初几年的时候她还不忿过,不过一时之失,怎么就至于让她青春年华独守空房了呢?
后来几年她也算是看清楚了,其实是非功过本来也没个标准,陛下觉得她怀有恶意,她便是怀有恶意,不需要证据。
大公主失踪是事实,承恩公多年来一直死咬这件事,皇后也无话可说,她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她是皇后,没有宠爱也能活。
“待会叫内官监带上宫中的舆图来吧,先给大公主找上几处备选,请陛下阅看后修缮出来。也不知道一月内能不能像个样子,别又惹了承恩公。”
颜宁想起这事便不忿:“哪有先皇后的娘家做承恩公,江家却只能有个承恩侯的爵位?陛下的心,实在是太偏了……”
皇后却只摇头,帐不是这样算的:“赵家举家资助了陛下起事,本也值得一个国公之位,只他却偏偏旁的不都要,只是一味要替先皇后守着这个名分。陛下,终究是有几分愧疚的。”
颜宁听不懂:“娘娘,可承恩公占着这个名分又能怎么呢?先皇后没了这许多年了,也不能给赵家再生个皇子出来!”
皇后垂下眼,整理了一下袖口:“手里没棋,也可以下棋的。”
说完这句话,皇后便不再想聊这个话题,今日已是说得够多了。
她叫颜宁捧来每日要阅看处理的杂务,多不过是什么采买账务、宫妃分例、例行赏赐的事儿。
这些杂务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就那样。做得好,便是无功无过。做得不好,便是皇后无能。
皇后无奈笑笑,却也不能埋怨陛下,他既是夫又是君,永远都是对的。反正只要二公主平安嫁了,她这辈子也就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想到婚嫁之事,皇后忽然想到一个解局的可能,她语气微微上扬:“颜宁,二哥家的咏哥儿是否还未婚配?”
颜宁对皇后娘家自然是了如指掌,没有半分犹豫答道:“五少爷确实还未成婚,但二-奶奶早半年前就在相看了,却不知有没有中意的……”
皇后的脊背似乎更直了些:“既然没有消息便是没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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