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祭品与围杀
公冶情盘膝坐在地上,托着下巴思考仙生。
这些日子,她时常回忆起九执。
许是和九执一样,睁眼闭眼就能看见青晏的原因。
毕竟,当年的九执就如现在的她一样,和青晏同行,并肩游历。
一路上风光无限。遇到了许多人,掺合了许多事,最后被命运推着,登上高台,慨然赴死。
像年猪一样。
自己该不会和九执一样,日子不多了吧?
公冶情用力摇摇头,把晦气的念头甩出脑袋。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找到出路才是正经事儿。
她站起身来,使劲儿把身上的砂砾甩掉。
一袭青衫再次恢复整洁,轻飘飘的,穿起来很舒服。
手里攥了团仙光,高高抛起。
这古怪的洞窟有某种奇怪的禁制,仙光离体不远就“唰”地灭了,周围依旧一片黑暗。
法术不能用、也不能飞行、神识也无法离体。
公冶情觉得,自己除了有具很难杀的仙体外,完全变成了个凡人。
找死化成个棍子。
她拄着找死,托着团仙光,沿着崎岖不平的甬道,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晦暗的甬道,悠长而寂静。
不知道走了多久。
终于,前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洞窟,一扇幽沉的黑色石门出现在甬道尽头。
公冶情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
枯燥重复的走路,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变成了个鬼魂,被困在幽冥界的无尽长廊里,永生永世的转圈子。
她步伐轻快起来,伸手推向石门。
“轰!”石门被轻松推开。
面目模糊的人群,齐刷刷地转过头。
明亮的殿堂里,黑斗篷下。无数双放光的眼睛犹如鬼火般,看过来。
公冶情僵硬着原地。
“下次可不要来迟了。”靠近门口的地方,个子不高的人给她甩了件斗篷。
“快穿上。”
她从善如流地披上斗篷,混入人群,和大家一起盯着殿堂中间的祭坛。
祭坛通体乌黑,由某种没见过的玄玉修筑而成。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她一个也看不懂。
符文沟壑间,是泛着金光的暗红色干涸血迹。
最吸引人的,是祭坛上方吊着的那个人。
两条粗壮的、有倒刺的青铜色锁链自空中垂下,贯穿那人的肩胛骨,让他动弹不得。
嫣红的血,顺着青色的道袍滴落,在祭坛中央形成一个小血洼。
整幅画面极具冲击力,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垂死之美。
周围的斗篷人,也在讨论他。
“这次祭品的品质很高。”
“不是新飞升的小仙吗?”
“不是!”
“大祭司在青龙仙城见过他,应当是大荒时期的古仙。”
“日子真是好起来了!”
……
青晏的处境,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公冶情静静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
她不相信,一个神明会如此无能,被仙困住。
等到小血洼变成大血洼,一个披着红黑相间斗篷的人姗姗来迟。
黑斗篷恭敬弯腰行礼:“大祭司!”
大祭司手里提着把尖锐的冰锥,步履匆忙。
“赞美寂灭!”他高声大喊,旋即用冰锥刺穿青晏的心口。
青年被固定着的身躯猛地挣扎了一下,接着归于寂静。
近乎于金色的血缓缓流出,顺着锥尾,滴在祭坛上,瞬间仙光大炽,刺得公冶情几乎睁不开眼。
流血,对于和天地日月同寿,躯体不死不灭的仙而言,算不得什么。
然而,这仅限于普通的血。
金血是仙的本源之血,数量稀少,凝聚着仙全部的法力道行,失去一滴,都会元气大伤。
此刻,本源之血,源源不断滴在祭坛上。
他的气息迅速的衰弱下去。
过了许久,金血仍在流淌。
人群中传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道君?”
“这可是大人物。”
“就这么被抓来了。”
……
祭坛上的仙光越来越亮,逐渐组成一副地图虚影,看样子,是仙界的疆域图。
大祭司咬破指尖,目光在地图上巡视着。
“嘀嗒!”的流血声,回响在空旷殿堂里。
几十息后,青晏就会殒命。
这一切,真的不是做戏吗?
公冶情脑中飞速思考着。
和青晏随行后,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像个设好的局。
她将神力灌注在眼睛上,缓缓睁开。
只见青晏全身的灵光都黯淡下去,几不可察。
只剩下心口还有星星点点的亮光,犹如风中的烛火,即将熄灭。
无论是不是做戏,都不能再等了!
找死从袖中滑出,悄然幻化成一把折扇。
正式进入仙界后,为了和过去的月脉传人割裂开来,她为找死设计了几种新的形态。
公冶情掷出折扇。
折扇在人群上方飞舞盘旋,洒下七彩神辉和金色神辉。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刀切开,分成两半。
一半的人纷纷捂住脑袋,声嘶力竭的哀嚎。
“啊!我有罪!”
“快杀了我!”
另一半的人则是眼球充血,祭出自己的本命仙器,向着周围的人狠狠打下去。
殿堂内,瞬间化作修罗地狱。
公冶情看着这一切,很满意。
无情心修出的神力,能干扰心境修为差的修士心智。
而光明心修炼的神力,至阳至刚,能净化一切污秽,亦能让罪人忏悔。
两种神力,用在这里都很合适。
祭坛周围,肉眼可见地混乱起来。
公冶情脚下生风,身形敏捷地穿过人群,溜上祭坛,绕开正在以一敌五的大祭司。
她足尖点地一跃而起,握住青晏伤口里的青铜锁链,用力一振。
青晏喉咙里闷哼一声,锁链随之断开。
她抱住青晏的腰,把整个人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膀上,选了个和来时不一样的方向,开始狂奔。
公冶情是神力的源泉,随着她渐行渐远,无情心神力抽离衰弱,斗篷人逐渐清醒起来。
已经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嘶吼声。
“杀!”
声音一点点大起来风,仿佛吼叫的人就在耳畔。
肺里火辣辣的,修术法的就是不如体修耐力好。
更别说还扛着个大男人,她腿脚发软,要跑不动了。
忽然,自醒来后一直禁锢在身上的枷锁一松。
能用仙力了!
公冶情停下脚步,微笑着转身。
到底是谁追谁?
手腕轻抖,折扇瞬间散开,化作无数根尖锐的针,朝着甬道激射而出。
张牙舞爪的斗篷人,顿时僵在原地。
旋即,他们脸上一点点渗出血珠,向前扑倒,一动不动。
针,将他们的识海并着气海一齐刺破。
满天长针,化作长龙,盘旋一圈后再次飞回公冶情手中。
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她鼻子微皱,总觉得风力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你杀了好多!”浩瀚的仙力波动惊醒了青晏。
青年躯体扭动,却不慎触碰到了胸腔的伤口,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公冶情也累了,把青晏放下。
“你怎么被抓走的?我听他们说你是道君,就这点本事?”她盯着面无血色的青晏,挑了挑眉。
青晏声音苦涩:“道君?我……许多年前受过重伤,如今,怕是道君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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