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日早晨。温莱,西岭山麓农庄,低矮的连排租屋。穆玛住在最狭小的那间。

小屋昏暗,但干净整洁。屋里没多少家具和日用品,堆叠着不少用料扎实的收纳箱。可以看见收纳箱里放满了瓶瓶罐罐。

床边的小桌上也放着几个同样的瓶子,贴着五颜六色的标签,标签上写着不太常见的词汇。

穆玛倒出热水,认真洗漱后,盯着脸盆架上的小镜子看了一会儿。镜子里那张丑陋的脸因焦灼而紧绷。他试图放松,放松下来,嘴角和脸颊更向下垂,皮肤松垮使这张脸显得愈加丑陋。他厌烦地从镜子前走开。拿起桌上的保健品罐子,熟练地数出一堆应该空腹食用的药片一口吞下,拿起脱了色的保温杯出门晨跑。

枯黄草甸打满霜,雾气在水面蒸腾。穆玛看见离小路不远处的草垛后,那条因偷东西被农庄驱逐的老狗远远望着他。身形有些期许,又显得畏惧,随时准备逃离。

他和往常一样,只是漠不关心地跑过。

小镇上有一家烧馍价格便宜但生意不好,因为卤肉不舍得下料。倒是适合穆玛口味,毕竟科学研究表明吃太咸不利于身体健康。

往回跑经过草垛时,老狗还在那里。霜已经消了。他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拐向它。看它紧张得发抖,但没有逃开。

穆玛撕下半块馍丢给它。看它可怜,又把剩下半块也给了它。

伪装成按键式移动电话的外卫通讯终端震动几下。穆玛在枯草上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查看。有一条讯息,正是他等待的调令:

同意你进入兔尾湖疗养院。情报处与你接洽。

物业人员调整,要更换三名安保人员。经理对其中一人表示不满。兔尾院规矩众多,第一条就是所有工作人员的相貌都得过得去。

“他老得像一截萎缩的树桩,不会被接受的。给他找个工厂看门差不多,怎么往我这里送?”经理指着穆玛抗议道。

总公司来的督导看一眼穆玛,摇头说:“也没有那么夸张吧。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他经验丰富、能力出众。”

“不行,如果不把他换掉的话,昂娜院长会把我换掉。”

“不会。我和你一起去。”督导懒洋洋地说道。

说得好像你去了就有什么用一样。经理腹诽道。看来真不知道那一院子都是些什么人。

她隐约记得在兔尾院见过这个人,从没想过她会是总部来的卧底。但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自己向来尽职尽责。如果只是为了找借口把她的位置腾走让给别人,她可不接受。

她理直气壮地说:“如果要把我换掉,我要求公司补足我的岗位差价,兔尾院是所有岗位里工资最高的。”

“好。没问题。”督导一口答应。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经理思索着。这个银发的女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坏。

果然,昂娜院长看起来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拧着眉头,把诧异、不解、领悟、愤怒、忍耐、怀疑和自我怀疑混杂成沉默。长长的沉默,长到每一秒都走得更缓慢。

电话铃声。《救主赞歌》。

昂娜院长恍惚着接起电话。骚扰电话。又一言不发地挂断。

督导好似感觉不到尴尬一般,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院长看。经理更觉尴尬。

沉默的尽头,昂娜清了清嗓子,向经理说:“那就带他们去熟悉环境吧。”

经理吃惊地看一眼督导,见她仍一眼不眨地望着昂娜,并露出一种近似痴迷的微笑。银发女人察觉到注视才转开目光。向她点了点头。

经理大为不解,但还是顺从地带人离去。

梅塞亚起身,拉住昂娜的手。昂娜困惑地问:“那个人——那个老头,他是个寄种人?”

“你怎么知道?”梅塞亚小小吃惊。

一枚戒指套上她的手指。昂娜的圈号只够戴在她的小指。皮肤传来轻微刺痛。“简单识别器?你也有?”梅塞亚抬手端详那枚黑曜石戒指。痛感正随着穆玛的离去缓慢消减。

“我私藏的。”昂娜坦白。她问:“那到底是谁?会长那么仇视寄种人,兔尾院和朗晴系的建筑都是避忌条件执行区,他为什么可以进来?”

“他是野猎队的穆玛列长。”

“野猎队?西岭试炼场?”

“对。此外有些追踪任务也会委托给他,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当然有天赋,炎狼,天生捕猎者。昂娜心想。她又问:“那这次,也是有任务?”

“兰卡团伙中有一名寄种人术师,他一直在追踪那名术师。”梅塞亚说,“他怀疑,那名术师进了兔尾院。”

“又是术师。”昂娜不太高兴,“兔尾院里有没有术师你们不是最清楚,这是不是说明,确实有这回事?”

梅塞亚亲昵地捏一把她的脸颊,将简单识别戒圈取下,抬起她的左手戴在无名指上,吻了吻。回答说:“他直接找了辛尔敏。你知道辛会长对于自由寄种人的事,向来有点魔怔。”

野外。风声萧瑟。

“简要向您报告正武医疗队关于兔尾院血疫的调查情况,首批病发者都有过在兔尾院动物园停留的经历。园丁、动物园饲养员都是首批病发者且症状较重,阿琉亚在三十六日被仓鼠咬过,情况最严重。

“结合病毒代际分析、环境污染分析和监视行为记录,有理由推断病毒来自动物园新进的一批动物,来源为兔尾院长住病人纱纱通过电视购物购入。目前还在溯源该批动物是否来自疫区。医疗队给出的判断说大概率是意外。但我们都知道不可能是意外,分析中心还在进一步调查。

“关于穆玛提供的信息,和赋新组确认过,他的确亲眼所见索非娜的同伙进入兔尾院,这一点和全域监视信息冲突。可以考虑有术师扰乱,但更有可能针对穆玛本身而非兔尾院。目前形式已经很复杂了,不建议批准穆玛进兔尾院。”梅塞亚举着手机向辛尔敏汇报工作。

“你在哪里?”光线昏暗,辛尔敏看不清画面,“把你那主动降噪打开好吗?我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清声音。

梅塞亚环顾四周,说:“这里很安静啊。”

“哗哗哗的吵个不停。”

“风声?”她举起手机,扫过四面竹林。最终和为风自拍合影,比起剪刀手并截图。

尊贵的死灵君还是一副木然模样,宛若一棵大树傲立于天地间。

“我来探病呢,看看我们院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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