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好这个阵点,师尊很快就回来。”

玄钦抱紧剑,点点头:“弟子明白。”这还是拜师后师尊第一次带他出山门,第一次安排他也参与捉妖,他得乖乖听话。

师尊朝他笑一笑,转身离开,厚厚的瀑布似的枯藤草垂落下来,仿佛没有人来过这里,后面也没藏着人。

玄钦靠着山壁坐下,近乎屏息地等待着。

不知等了多久,玄钦觉得腿都有些麻了,忽然,啁啾一声,一只山雀蹦蹦跳跳地钻进了藤草后,大概是来寻找草籽的。

玄钦警惕地注视着山雀,山雀转着脑袋,心无旁骛地寻找着过冬的粮食。玄钦担心它再叫出声来,会引来新的不速之客。

这个担心立刻具象化了,藤草瀑布外飘来了一片轻盈的影子。

玄钦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只看见那影子斜斜地映在藤草上,有什么在飘,或许是来人的衣袖,

玄钦抱紧了怀里的剑,他紧张地贴住背后冰冷的石壁。师尊说过,他守住的这个阵点是最坚固的阵点,除非其他人都死了,这个阵点才会破。

所以他不应该害怕的。但当藤草被撩起来时,他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来人半弯着腰,注视着阴影中快要嵌进石壁却佯作镇定的玄钦,和已经直指她的利剑。

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玄钦激烈的心跳忽然换了一种。

“请问你是?”他问。

她原本毫无表情,因为他的话,她脸上忽然露出一缕笑意。

“怎么是个小孩子?”她自顾自这样说,蓬草随之放下,轻盈的影子就这样又飘远了。

师尊是在很久之后回来的。

“大概消息走漏了,没等到那只妖,”师尊拍拍他的脑袋,“等久了吧?”

玄钦问:“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捉她?”

师尊似在思考别的事,敷衍地答道:“很快。”

虽然敷衍,但师尊说很快,那就是很快。

两个月后,玄钦再次跟随师尊下山。这次的阵法设在闹市中,要等到游人散去,凌晨时分开阵。

他们站在全城最高的钟楼上,遥遥望着下方挨挨挤挤的行人们,沿河商贩竖起杆杆灯笼,烛光透过纸或绢,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渡河中,光晕织成琉璃一般。

师尊道:“还有好几个时辰,玄钦,你也和师兄师姐们去逛逛吧。”

玄钦摇头:“师尊去吧,我守在这里就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玄钦就一个人坐在飞檐上,望着下方虹桥、河畔上缓缓移动的人群。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身影。说不上熟悉,却一眼能够认出。

她正随着虹桥人流缓缓前行,周围行人手中灯笼的光浅浅映在她衣摆上,她也提着一盏,昏光笼着她的手,也好似琉璃。

两个时辰后,天色微蒙,星子快要隐入夜空,夜风最凉的时刻,玄钦接到传音:“启阵。”

玄钦不知哪里才是斗法所在,只感觉到自己守着的阵点隐隐震颤着,压阵的法宝一样接一样的碎裂,他心里有些忐忑,又说不上为什么,竟还有隐约的难过。

但他身边没有人,无法倾诉。玄钦只能静静望着空无一人的虹桥。

这次的行动很顺利,回宗门的路上,玄钦问师姐:“今天是什么节日么?”

三师姐想了想:“不是啊。”

“那为什么……那只妖会出现在那里?”

三师姐也不知道,她笑了一下:“或许是碰巧出门游玩?”

玄钦以为那道身影就这样终结了,但三个月之后,他跟着师尊出山门赴会,却又看见了她。

准确地说,是听见。

她坐在山腰的孤亭里,穿着雪白的裙,长发松松绾住,裙摆边搁着只灯笼,映亮绣鞋上一线鱼尾。

她正在吹箫。

直到一曲吹完,她才向站在下方石阶上的玄钦看来,右臂搁在汉白玉的石桌上,微微斜倚,像是游园时候,她偶然在此停下歇息。

对上她的视线,玄钦紧张极了,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死了么?这里不是修士宗门么?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地进来?这时候,他是不是应该传信告知师尊?

然而玄钦听见自己犹犹豫豫地问:“是你?”

就看见那个人忽然笑了,周身的清寒也消散了。

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她又问:“陈仙驭是你师父?”

“是。”

“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玄钦忽然清醒过来,立刻拔剑,“你、你怎么混进来的!”

她盯着他,有些吃惊。玄钦也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万一她杀了他呢?他不是伏击过她两次了么?她杀他,那也不是万一,几乎是必然了。

她果然站了起来,然而却只是朝他笑笑,一挥袖,身影便如水烟般散去了。只留下那只灯笼,蒙蒙照着孤亭。

不知不觉的,玄钦走上去把灯笼拾起了。他认得这灯笼,是那天城里她提着的。正在怔愣时,他接到了大师姐的传音:“玄钦你在哪儿?这儿的护宗大阵破了,快回来,有许多妖魔上山来了!”

玄钦心里一慌,然后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把灯笼带回去了。

师尊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灯笼:“你见到她了?”他锐利地发觉了什么:“玄钦,你为什么提着她的灯笼?”

梦做到这里,玄钦就醒了过来。

他看向身旁沉睡着的女子,无声坐起。

昏暗中,也看不清楚她是否有变化,于是玄钦靠近了些。灵曜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着他,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玄钦忽然想把当年没说完的话说完,他慢慢伸手,很珍惜地抚着她的脸颊:“灵曜,你问我是谁。”

灵曜道:“你是谁?”

玄钦道:“我是玄钦。”

灵曜眨了下眼。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呢,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玄钦这样浓烈的珍惜叫她很高兴,所以她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我这就把华妙门的法器送回去。”

玄钦道:“那……”刚说一个字,他就住了口。灵曜搂住他脖颈:“说吧,想说什么就说。”她笑眯眯的。

玄钦摇头。

灵曜却知道他欲言又止的是什么。

“其实,我真想把玄因留下,”她将他一缕发丝顺入鬓中,道,“我很喜欢她。”

玄钦也不试图去说服她,嗯了一声。灵曜便笑了:“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时天还没亮,他们登祭台时,玄钦发现台阶上散落着一些花瓣,风不断把这些花瓣卷入空中,待站上祭台时,玄钦看见祭台中心倒着一个女人,手里握着一把剑,脖子上的豁口正不断涌出血来。

走得近了,便看清这人大约四五十岁,衣冠华丽。玄钦想起了传说中的尔岁公主。

灵曜没有解释这是谁,像是没看见一样,走到祭台边缘,道:“你听。”

玄钦确实听见了一些声音,是兵戈之声,还有模糊的人声,有几个瞬间,玄钦好像听见谁在快速地祈求什么。

灵曜道:“站得高些,地面的声音反而清楚。”

“这是哪里来的?”玄钦不禁朝下张望,可他没在地面看见任何人。

“城外来的,”灵曜道,“他们陷入沼泽里了,敌我一起陷进去了。贺玄寿很聪明,短短几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若是几千年前她在王城……”灵曜转头看向已经泛起亮色的天际线,“或许所有人都走不到今天这步。”

玄钦没明白。

下一刻,红日喷薄而出,原本覆盖在天空中的阴云瞬间散去,又是一个明澈的初春清晨。

数声尖锐厉吼同时传来,玄钦耳中嗡了一声,听见许多人在悲愤:“为什么又重来!我们不是赢了么!”

重来?玄钦看了看身边的人的平静神色,忽然明白她在做什么,什么叫重来。

就在这时,原本血尽死在祭台中央的尔岁缓缓爬了起来,几乎断脖的伤口也消失了,两列侍女出现在石阶最高处,她们捧着衣物珠玉,静静地侍立着,青白的面色如出一辙。

看着尔岁带着侍女们离开,玄钦迟疑片刻,道:“这对他们也是折磨吧?”

灵曜原本正望着日出,听见他的话,她脸上挂起笑意,竟有些凉薄。

“是啊。”她说。

玄钦一愣,他直觉这里头有一个极大的秘密。未及细想,双耳忽然如同烧起来了一般,千万个鬼魂一同哭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被持续迅速爬升的太阳晒去了。

灵曜看向下方,尔岁他们在一阶一阶向下走去。

她抬起手,郁郁的鬼气一缕搭一缕,从祭台的每一方砖石中泻出,几乎聚为黑烟,包绕着整座祭台。

饶是玄钦天生至阳,此刻也觉得连骨头缝间也刺入了寒意。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鬼魂,可和衣冠华美的公主尔岁不同,他们几乎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就像是……奴隶。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玄钦猛然想起了一句话——他们寄希望于神明,所以杀死了所有的奴隶。

“他们是……”他不禁问出声。

灵曜道:“活着的人想向逃出去的人复仇,死去的人自然也会想向活着的人复仇。”

她接住那缕延伸向她的鬼气,手中渡出灵光,鬼魂们因此渐渐凝出形态,她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去吧。”

鬼魂们卷成风暴,向城外飞去。

”他们去哪儿?”玄钦瞠目。

灵曜简短地道:“去城外做敌军。”

过后的每一天,灵曜都会去往祭台,有时带上玄钦,有时不让他去,说是阴气太重,不利于他修行。

“这耗的法力会不会太多了?”玄钦问。

灵曜回答道:“是太多了。”但她仍我行我素。

又是一日,灵曜独自去往祭台,走之前告诉他:“今日我不会很快回来,道长不如去看看玄因。”

于是,玄钦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也起身了。

除了重重垂放的纱幕和帐角的香炉,寝殿中几乎没有别的东西,正殿中也只摆着数面极大的木屏和一张长案。

玄钦走出寝殿,停在长案前。

栀铃就这样被随意地扔在案上,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光彩。

玄钦又想起临行前三长老告诉他的,真正的口诀。也说不清是第几次这样看着栀铃了。

他转身离开。

关押华妙门弟子的地方也是一般的空旷,每间宫室都几乎只有一张床榻一张书案,至少上次玄钦看见的是这样,但第二次来,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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