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互换
雨是后半夜停的。
檐角残存的积水,滴答、滴答,敲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又冷又空,敲得杜筠溪本就浮沉的梦境越发支离破碎。
眉眼张扬的红衣少年怒指她的鼻尖,恨声与她决裂:“你若踏入京都一步,我扬长青此生便与你再无干系,日后相逢,权当陌路!”
杜筠溪看到梦里的自己定定地看着对方,亦是满脸满眼的决绝与坚定:“我明日便启程出发,行李与路引都已经准备妥当,不会更改了。”
“这京都城,就非入不可吗?!”
“非入不可。”
第二日,杜筠溪出发,扬长青没有现身送她。至此,从小相伴长大的情谊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杜筠溪仅仅感伤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入京都,梦里画面陡变。孤身而来的青裳女郎抱着药箱,站在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府邸前。朱漆大门紧闭,唯有门楣上高悬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棠府。
深深庭院,梧桐高大。一株繁茂的花树下,铺了锦垫的椅上斜倚着一位苍白病弱的贵公子。
他抬手,以拳抵唇,压抑地低咳了几声,咳得单薄的肩胛微微耸动,仿佛下一刻便要散了架。
待气息稍平,他抬起眼。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如蕴寒潭。他隔着疏影竹帘看她,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平静得近乎冷漠:“杜姑娘,在下大抵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嫁给我吗?”
“我会治好你的。”杜筠溪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方轻笑一声,靠在座椅上,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少血色而显得苍白的脸庞露出冰冷淡漠的神情,语气也变得寂寥:“生死有命,在下不愿浪费杜姑娘的时间和精力,杜姑娘也不要瞎折腾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千言万语,杜筠溪最后只能强调这一句。
“没有人能救活我。宫廷御医不行,圣手神医也不行。”这位自出生起就疾病缠身的贵公子一脸淡漠地看着她。未尽之意是——何况你这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
杜筠溪握紧手指,不,她一定要救活他!即便此刻他已然毒入骨髓,深重难清。
一场低调又匆忙的婚礼,她就这样将自己嫁入了棠府。两个月的相处,杜筠溪翻遍专录罕见毒物的古籍,却无一能够跟他症状完全对上。她只知道,棠寒英并不是生病,而是在娘胎起便中了剧毒。
这个人本应该胎死腹中,却奇迹般九死一生,活到了现在。
十几年来,棠老太太遍寻名医,棠寒英也在无数次希望当中迎来失望,直至现在已然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昨夜,他们起了一场争执。因为刚经历过七窍流血,宛如修罗地狱而来的男人冷静执剑,对准她的眉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线淬了冰般寒冷:“在下劝姑娘还是莫要再枉费心机了,浪费彼此的时间。”
杜筠溪有一瞬觉得对方要在绝望之际带着自己这个便宜妻子一同赴死了。原来这人温文尔雅的君子风范底下,是被剧毒反复折磨的病态模样。
她用力掐住身旁硬木桌案的边沿,指节泛白,喉间因紧张而干涩发疼,声音却固执地重复着:“我会治好你的。只要你……乖乖配合我。”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烛火在剑身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良久,久到杜筠溪几乎以为对方要真的赶走自己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转身沉默离去。
“咳……咳咳……”梦里那干涩紧绷的喉咙仿佛又灼烧起来,杜筠溪蜷缩起身子,在枕上压抑地咳嗽。雨声滴答,敲打着窗外的竹叶,也敲醒了她混乱的思绪。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昏沉中浮起:或许,昨夜那场生死相逼,并非纯粹的癫狂,而是他对自己决心的一种……试探?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微凉的晨风裹挟着雨后竹林的清新,悄然涌入。因为棠寒英喜竹,这屋子便建在一片竹林里。屋里的摆设一切从简,书画悬挂墙面,透着宁静雅致。靠墙是一张垂落青纱的床榻,隐约露出纱帐内的光景,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窗外清风徐徐拂来,杜筠溪从听到门被推开,就坐了起来,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往日君子端方的男人竟自顾撩起纱帘,直接坐在了床边。
杜筠溪一抬头,就看到对方墨发只用一支白玉簪挽着,如瀑般垂在肩头,身上华贵的衣衫穿得松松垮垮,腰带玉佩佩戴得歪歪斜斜,往日温润如玉的气质陡然一变,那如水墨般的眉眼,目光灼灼。
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杜筠溪下意识地抓紧被子。随即想到这两个月的相处,棠寒英此人虽偶有癫狂之举,却一直温文有礼,恪守礼节,不是那等浮浪之人,今日突然这般,应当事出有因。
杜筠溪在男人意味不明的盯视下,压住讶然,确认自己衣衫完整之后,她准备从床上起来。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对面的男人状似自然地抬起手,朝她有些散乱的发鬓摸去。
在他摸到自己之前,杜筠溪连忙开口:“棠公子,你怎么了?”
一句生疏的“棠公子”,成功让对方停住动手,然后顺势落回原位置。
杜筠溪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看到他往日高冷淡漠几乎不做表情的脸,竟然做了个挑眉的动作。
整张俊脸顿时生动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意味深长。
看上去整个人心情都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棠寒英基本不会如此情绪外露,这般看去,倒是多了几分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少年气。
昨夜他们才刚刚生死对峙过,今日却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杜筠溪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她仔细去看他的脸色和神情。
他也正在凝视着她,仿佛不是一夜未见,而是许久未见。
那目光中有着杜筠溪看不懂的忍耐和欲言又止。
今天清晨从见面开始,他似乎处处都不太对劲。杜筠溪轻轻拧眉,慎重开口道:“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不适。”男人垂下眉眼,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样盯着她看不是妥当的举止。
杜筠溪暗暗深吸一口气,陡然抓住他的手腕。
对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又安分地将手腕递给了她,任凭她一脸凝重地为自己搭脉诊断。
扬长青骤然来到这具身体,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审视,此刻杜筠溪给他把脉,他才意识到,这具身子实在有够破烂的。
眼看杜筠溪的眉头越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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