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的卧室,比起卧室更像个书房。
到处都是书,有迹可循的凌乱堆放,唯一能称作休息地点的只有两处,一个掉了皮的沙发,和一张意外简陋的、铺着病人才用的白床单的行军床。
水岛秋望着那张床,窄小而冷硬,远远没有他的被子柔软的薄被被叠成方块放在一角,透着与这人截然不同的‘秩序’的味道。
只是因为多看了几眼,男人就笑着开口了。
“我是曾是一名军医。”森鸥外毫不介意一般:“有些习惯很难改掉,真头痛。”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不留痕迹地将他的视线转移到宽大的书桌上,两把椅子已经并排摆在一起。
“来上课吧。”他说:“虽然你很聪明,但安全意识也太淡薄了,我可不想被病人投诉手术过程不规范……起码学会消毒吧?”
森鸥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慢条斯理、深入简出,一点点扩展着知识的范围,恰当时刻引入自己曾经历过的特殊事件用以作证。他拥有足够庞大的知识库,光是从指缝里露出一点,都足以将一个人的地位拔升到一定高度。
“细菌很讨厌。”森鸥外露出厌恶的神情:“让活的腐烂,让死的更加腐烂,是第三敌人一般的存在……必须时刻提防。”
“但是在战场,细菌反而没那么重要吧?”水岛秋撑着脸颊,静无声地观察着男人:“随时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细菌难道会造成比战斗更惨烈的伤亡吗?”
森鸥外有些苦恼:“可就算是微末的伤亡,也会造成损失,战争是此消彼长的零和博弈,减少的每一分战斗资源,都有可能造成失败的结果。”
……原来如此。
骗子啊,这个人。
是个彻头彻尾的,狡猾的骗子。
或许用军医的经历可以理解他对死亡的厌恶,可若是拔高到战争的层次……他完全不是‘区区军医’这种程度吧。
再者,对重伤的厌恶只是随意带过,却对并不重要的细菌如此看重。
能治疗重伤却无法治疗细菌造成的疾病……他认识这样的人吗?
“嘛,战争已经失败了。”水岛秋收回目光,将书本翻页,用指尖将曲折处按压平整,垂下眼眸:“归根结底,失败并不是几起细菌感染造成的,追责也没有意义……这一章已经、”
“那么责任在谁?”森鸥外幽幽看着他:“战争失败的责任,该落在谁头上?”
“我不知道异能大战的细节。”
“那你是怎么感觉的?”男人模板化的笑意摇晃在红酒似的紫红眼眸中:“秋君好像有很厉害的天赋,来说说看吧?”
“感觉……?我来说吗?”
得到男人肯定的答案,水岛秋突然很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阳光只照到了森鸥外,属于他的部分则被完全挡住了。少年在阴影中垂下眼眸,腮边微鼓,唇角大大的扬起。
“完全、活该。”水红色的眼眸因笑意而水润:“无论是体制的失败、政治的失败还是经济上的失败,只要失败,不就是活该吗?”
“嗯……?”
“日本活该失败,甚至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群体性的懦弱与无序、臃肿高压的社会环境、虚伪浮夸的利益交换,日本亲手扼死了可能带领他们走向成功的人……导致今天的后果,是所有人的自讨苦吃,彻彻底底的活该。”白发少年阐述观点时自信的惊人:“比起推卸责任给某些犯了‘愚蠢’和‘天赋不足’之罪的家伙,背负着同等的罪恶走下去才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意思是,如今横滨的一切都是活该?”森鸥外笑不及眼底:“就应该保持现在的一切?”
窗外又传来枪响。
零零星星的烟雾弥漫上高空,冬天即将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场寒冬,不远处的镭砵街内还有孩子正在为了发霉的面包争抢,被打的头破血流,只能沾满泥土的爬行,爬出一道血痕,爬过同伴的尸体,爬到死亡的既定结局。
水岛秋想了想:“不是吗?”
“……”
“因为曾经的错误带来了一系列后果,于是付出一切为此赎罪,在痛苦中挣扎,但是——”白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当赎罪到一定程度,善恶平衡到一定地步,总会有英雄出现。总有人会因他人的苦痛与恩情而决定付出自己的一切将世界拯救、重整规则。这是罪恶与拯救的动态守恒,是失败与成功的完整循环。”
“会有人不断死去的,秋君。”医生无奈的叹气:“灾难会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从你的说法来看,你也是活该承担一切的人。”
“我知道啊。”
森鸥外讶异抬眸。
少年歪着头靠近了他一点,眼瞳纯粹的像是蛋糕上流淌下的草莓果酱。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我不是正在承受吗?”少年很认真:“承受了一切痛苦,也在努力给予他人帮助。甚至理解伤害我的那些人,向我挥动武器的不是他们,是更庞大的、更抽象的某些存在……当然我也会反抗,反抗本就是赎罪的一环嘛……”
“光是这么想的话,你是不会变成这样的人的。”森鸥外判断道。
于是少年又退了回去,手指揉了揉发丝,眼神撇开不与他对视。
“没有意义。”他叹了口气,重新和森鸥外对视:“——说到底,承受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获取‘英雄’吗?”
“……唔?”
“我的英雄出现了。”眼神专注到偏执的程度,仿佛在阐释着自己的最高信仰一般:“世界对我怎样都如何,在获得救赎的那一刻,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
“……”
“我接受这一切。”少年弯了弯嘴角:“——只要值得。”
有些病态。
森鸥外想,水岛秋此时的状态,绝对称得上病态。
显然,他陷入到一个名为【苦难与救赎】的完全自洽的逻辑中,被死死捆住。
回过神来时,少年的笑容已经尽数散去,冷淡地看着他,有几分莫名矜贵的感觉,像是一只雪白的长毛猫。
“你还想问什么?”猫自顾自慢条斯理舔着锋利的爪子:“我刺痛到你的部分,你消化完了吗?”
“……嘛。”森鸥外由衷:“秋君真的很厉害啊。”
可惜是有主人的……
好在曾让他露出那种表情那个家伙,大概率已经不存在了。
说出来的话,之前维系的一切关系都会荡然无存吧——森鸥外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今天的课先上到这。”他站起身让开道路:“没有病人,秋君之后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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