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抱着被褥,穿过回廊,她原本打算和张婆婆挤一晚,可走到半路又停下脚步,咬着唇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不回来,死都不回来!”

可一炷香后,她还是回来了。

虎牙山夜凉如水,宋默身着雪白薄衫,抱膝坐在门槛边,下巴抵在膝盖上,痴愣愣地望着远处发呆。他的眼神空落落的,整个人看上去破碎又凄惨。明明这段时日养胖了些,可看着却比初见时还要单薄。前几天张婆婆为他新做的夏衣似乎宽大了些,风轻过,衣摆轻轻飘动,显得人愈发伶仃。

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浓密的睫毛似因风动,颤动着露出几分欣喜。

温禾忽视他瞬间炽热的眼神,别开脸,硬着心肠从他身旁擦过,径直进屋铺床,翻身躺下,背对着门。

张婆婆的话在耳畔若有若无地回响:年少夫妻,哪有不拌嘴的?默哥儿对你如何,阿婆都看在眼里心里。你说默哥儿心里有别人,阿婆不晓得他过去的事,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是不?咱们可以等,等他心里真真正正只有你,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来日方长。况且,俗话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莫让隔夜仇伤了夫妻情分。

可她还是气恼,但又不知道气的什么名堂。是因为那个早逝的白月光横亘在他们俩之间,还是气自己竟然真的起心动念。

越想越烦,温禾翻了个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门口。

月色之下,宋默的背影更显孤寂。

温禾突然觉得他像只无家可归的狗,可怜巴巴地等在原地,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只可惜,她不是他的主人。

宋默在门前呆坐了许久,直到夜露浸透衣衫,指尖微微发凉,才迟缓地站起身。他扶着门框,膝盖因久坐而僵硬,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床榻边。

他垂着眼,只伸手拿了自己的枕头,转身寻了处墙角,沉默地躺下。

地板又冷又硬,硌得骨头生疼,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侧身蜷缩着。然山间湿寒,冷风偷偷灌进来,少年身躯忍不住瑟缩。

温禾全都看在眼里。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胸口发闷。见他这样刻意避开她,连睡都要离得远远的,那股无名火更盛。

他喜欢那位,所以把她当成替身时就能心安理得地同塌而眠。戳破以后,就连靠近都不愿意了?

活该,冻死他得了!

温禾愤愤地背过身,扯过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阖眼入眠。可没过一会,她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松松套上鞋,径直往墙根去。

“起来,去床上睡。”

没有回应。

少年仍旧蜷缩在角落,背对着她,安静地像一尊石雕,只有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证明他还醒着。

“喂。”

“跟你说话呢。”

她加重了语气,不免染上几分恼怒。脚尖不耐烦地蹭了蹭地面,见宋默还是不动,终于忍不住抬脚,鞋尖抵上他的脊背,不轻不重地顶了两下。

力道不重,像只闹脾气的小猫,明明生气想挠人,又怕伤人而收着爪子。

宋默总算动了。

他撩开鸦羽般的眼睫,转身,骨节分明的手精准制住少女乱踢的鞋尖。

屋内的烛火早一步熄灭,唯有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斜斜洒落,将那张冷白如玉,清雅绝尘的脸变得迷离徜恍。喉结上下轻滚,目光单纯天真,却隐隐露出狡黠的狐狸尾巴。

宋默支起身子,握着她的鞋尖,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既像禁锢,又似无声的祈求。仰头望向她时,恍若窥见神女,虔诚又克制。

可这姿势着实轻佻暧昧。

温禾呼吸滞涩,下意识想抽回来,却被更用力地扣住。

“松手。”

“我叫你松开。”

她低声警告,宋默充耳未闻,只是抬眼看她时,眸色深的惊人。

“那你先松脚。”

少年嗓音低哑,夜色侵袭,无端把一身白染成一身黑,带着几分撩人的蛊惑,狐狸尾巴大胆地试探道:“你踩着我,我该怎么起来?”

明明还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样子,温禾却从那微抿的唇角读出些许阴谋的味道,像是雪地里蛰伏的狼,伪装成良善的狗,伺机而动。

装可怜,博同情,再夺取主权。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此刻已然分明。

“我腿酸了。”足尖在他掌心轻撞,“放不放开?”

宋默眸光一暗,这才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脚带回地面。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凝滞,相顾无言。

直到耳朵尖染上烫意,温禾先败下阵来。仓皇转身,缩进床榻里侧,故意把外头那侧空出好大一片位置。

窸窣声响起,身侧床褥微微下陷。

熟悉的桂花香混着夜里潮湿漫过来,温禾鼻子痒痒的,合上眼心想下回得让宋默换个味道的,实在是太香了。

两人并肩躺着,方才的暧昧从接触的肌肤上流连,谁都没有睡意,只是阖眼假寐。纱帐里只余下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和彼此压抑的心跳。

“真的……不是么?”

宋默的声音突然划破宁静,像一滴墨落入白水里,在其间缓缓晕开。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脸上的热意慢慢退却,心上泛起酸涩。温禾听懂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她到底是谁。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那……你希望我是谁呢?”

这句话在唇齿间辗转,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不管是他念念不忘的应幼兰,还是没心没肺的覃元宝,那都不是她。

她是来自百年之后的人。

是原本不会与他产生交集的一个人。

宋默没有回答,他侧过身,看着少女在夜色朦胧里仍旧明媚的侧脸。

他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他心里,她、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因为她曾许诺:“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

翌日,晨光熹微。

昨夜翻来覆去一晚上,温禾想明白了。

她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宋默动心。管他是把她当作应幼兰还是覃元宝,只要能让他长出血肉心,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到时候,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温禾正想着,宋默先她一步起来,墨发松散,从梳妆台上抽出一根白色发带绑上,察觉到温禾也醒了,装作无事发生,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跟小雀儿约好今日下山逛逛。”

宋默系发带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发尾缠绕了两圈才松开。

“哦。”他应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吃了再走吧,喝粥和葱饼么?”

“不饿。”

少女从床榻上爬起,顶着一头乱糟糟,揉揉发昏的脑袋,抓起衣服就往门外走,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晚饭呢?”宋默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不回来。”

手上的发带梆了几回都没绑上,白绸从指间滑落。他盯着地上的发带看了许久,眸色愈发暗沉,连带着整个人都笼在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里。

这边温禾刚梳洗完,推开房门就瞧见李雀儿正站在院里的梨树下等她。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发间簪着几朵新摘的野花,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

李雀儿是原身覃元宝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说来好笑,温禾刚穿来时竟没认出这位青梅竹马,惹得小姑娘当场红了眼眶,跺着脚说“元宝姐姐好生没良心,连雀儿都不记得了”,扭头就要走。温禾好说歹说,又是赔笑又是哄骗,最后赌咒发誓说方才是在逗她玩,这才把人哄回来。

“元宝!”李雀儿一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蹦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快些快些,听说镇上来了个西域的货郎,带了好多新奇玩意儿,咱们快去瞧瞧!”

说着就拽着温禾往外跑。

两个小姑娘出行,覃争义安排了一辆马车和两个功夫不错的弟兄护送。

这是温禾穿越以来第一次下山逛集市。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行,窗外的景色渐渐从苍翠山林变成了开阔的田野。

李雀儿年纪比她小两岁,两个月前刚及笄,性子直冲冲的,一路上兴奋地趴在车窗上到处指给温禾看。温禾被她的热情感染,心上松快许多。

一下马车,李雀儿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温禾往人堆里钻,两个小姑娘像出笼的小鸟,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东瞧瞧西看看。

“元宝。”李雀儿举起一支雕花木簪在她眼前晃,“这支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温禾瞧了两眼,摇头。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此次下山来,也是为了选些礼物送给覃争义、张婆婆,还有……

目光扫过摊位,她仔细挑选着礼物。给覃争义选的是一双护臂,她这便宜爹习武勤耕不辍,有这个多少起到保护作用。给张婆婆的是两匹柔软的棉布,正好入秋时能做几件新衣裳。

至于宋默。

温禾指着摊子上那一方成色不错的砚台,通体漆黑,边缘雕着简洁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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