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亦泽笑了。他神情非常自然，走到桌边，拿起摆在桌角的一摞报纸，取出其中一张，朝着桌面中间推了推，似乎随意而为，又似乎别有深意般，正好放在姚勖谦视线可及范围之内。

姚勖谦果然随着他的动作扫了一眼。他的视线在硕大的那一行“神秘男人大方认爱”上定了定，被气乐了。

“‘认爱’？”他读了那重点两字，语气嘲讽，转向亦泽，“我竟不知贝勒爷还能容忍自己被堂而皇之登上八卦小报，还任由他们肆意造谣。当真是改朝换代了，皇室视之为生命的法度也都不作数了。”

姚勖谦向来最擅长逮着旁人的痛脚踩。亦泽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眸光犀利看向面前一脸挑衅的男人：“姚公子，请慎言。”

先生换做公子，不过二字之差，这旧式称呼却代表了旧式身份。

亦泽这是用身份来压人了。

姚勖谦冷笑连连，根本不接招，反而更是挑衅地开口：

“呦，这称谓可是久违了，我都快记不起来了，贝勒爷竟还记着呢？也是，天天被人喊着‘贝勒爷’，想来也是很容易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的，不如就从小的开始，改喊您金先生？”

亦泽颊侧肌肉紧了紧，负在身后的手缓缓紧攥成拳。

姚勖谦却仿佛对屋内顿时低沉的气压毫无所觉一般，继续勾着抹讽笑：

“金先生，忘了日子也倒没什么，忘了自个儿的过往，那可就不成了。听闻您曾经与戴小姐有婚约，我得提醒您一下，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戴小姐早已嫁为人妇，这件事，您可不能忘啊。

与旁人的太太，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不论是保护还是跟踪，还是赶早撤了吧。您说呢？”

亦泽双眸眯了眯。他看着面前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的男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忽地笑了。

“是啊，我曾与她有婚约，但不知姚先生你，与旁人的太太，又有过什么呢？”

被旁人戳中心事，这下子，姚勖谦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正要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回去，却见亦泽又是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抢先开口：

“是了，说到这个，我正想到，还有件事想问姚公子。当年姚家可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就是远居两江，请安的折子也向来没断过。这次有机会亲来江阳，我倒是听闻了件有意思的事，不知姚公子是否听说过有一支军队……”

他细细观察着姚勖谦的神色：“名叫载胥。”

“载胥”二字一出，姚勖谦胸中那根时时刻刻紧绷着的弦顿时被拨响了。

他曾想过无数次，会是谁第一个在他面前提到载胥。最有可能的当然是他的父亲、两江军政之主姚秉添，或者是对他虎视眈眈、一直致力于寻他错处的大哥姚勖远。他甚至想过，或者会是心机深沉的岛津辉苍，却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淡然超脱于尘世之外的亦泽。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般，隐秘却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面上却一点儿都不露声色，甚至还能扯出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来。

“再续？再续什么？”

姚勖谦挑眉，食指不耐地搔了搔耳朵，忽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与我的红粉军队再续情缘吗？这可不成。金先生，我让您与戴小姐保持距离，您可不能把主意打到我的红颜知己们身上啊。”

姚勖谦满嘴胡说八道，神情却认真的像真的似的。

亦泽却也不揭穿他，面上还带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笑，甚至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只好自己去查了。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我迟早会一只一只揪出来，正如姚先生今日所做一样。”

“彼此彼此，”姚勖谦勾勾唇，站直了些身子，最后看了亦泽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叮嘱，“不过要与别人的太太保持距离，您可千万别忘。”

毓琼对自己被跟踪一事毫无所觉。电影结束，她偷偷摸摸站起身，从头巾缝隙给了渠殊同一个“在这儿待着，等会儿再出去”的眼神，率先离座，跟着人流，朝外走去。

可包的严严实实的头巾到底阻碍了她的视线。挨挨挤挤的人潮中，毓琼的皮鞋不小心踩到了前面那人的脚跟，把他擦得油光发亮的皮鞋踩掉了。

毓琼急忙连声道歉，一边下意识就去看他那只掉在旁边的鞋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微不可查地一顿。鞋子掉了，便露出了那男人的一只黑色袜子，和脚后跟处一块硕大的红色补丁。

显然，并不是只有毓琼一人看到了这块补丁。

这电影院是新开的，座位舒适，银幕也很宽敞，票价自然不菲，能来这里看电影的人，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身份的。此刻，见到这有些滑稽的一幕，周围众人虽然并没出口嘲讽，可低低的议论和嗤笑，却是少不了的。

最要命的是，那人身边还有一位打扮时髦的女郎，穿的正是章华新装，头发推成大波浪，身上萦绕着香水味道，显然今日赴约是精心打扮过的。

本是很愉快的一次约会，却没想到，男伴光鲜亮丽的装扮之下，藏的竟是一只打了补丁的袜子，还如此粗糙不讲究，时髦女郎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在众人投来的视线中，她下意识朝旁边退了几步，拉开了与男伴的距离，随后埋着头，连句话也没说，匆匆挤出人群，不见了踪影。

显然，今日的约会，结局十分堪忧。

那穿着红补丁袜子的男人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他立刻穿上鞋子，追着喊了那位女郎几声，见已无法挽回，只好停下脚步，再回头看向毓琼时，视线便很是不善：

“臭丫头片子，长没长眼睛？告诉你，爷的这双鞋子是从南洋带回来的，日常都要送到专门鞋店里护理的，你今日踩塌了我的鞋跟，就说一句抱歉，就想一笔勾销？那不能够！”

毓琼皱了皱眉头。她虽然对男人这般蛮横的态度有些不喜，但毕竟是自己失误在先，也不想与他在这里多纠缠：“皮鞋护理需要多少钱？我赔您。”

那男人看毓琼一副“任你说个数”的淡定模样，挑了挑眉，重新上下打量毓琼一圈，目光在她简朴的衣衫和袅娜的身形上顿了顿，双臂抱胸，整个人拦在毓琼面前。

“呦，年纪小小的，就来这里看电影，钞票来得很轻松啊。”说着说着，男人的笑容就有些不怀好意起来，“要不这样，哥哥也不用你赔钱了，你就用你挣钱的法子招待哥哥一次，这事儿就算翻篇，如何？”

毓琼嫌恶地皱了眉。她再不想与这猥琐男人多说一个字，随意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摆到旁边的座位扶手上，冷着脸就要离开。

那男人见毓琼出手如此大方，更是不会让她走了。

他立刻便去扯毓琼的胳膊：“哎，我说……”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毓琼的袖角，却忽然悬在了半空中。

他腕骨处已握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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