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触碰

【“阿漻这般,让我如何是好。”】

后面半句话几乎被咽入腹中,唯有郭嘉自己能听清。

荀彧看到郭嘉的唇角翕动,依稀听见“只怕”这两个字。

……只怕什么?

回想数十息前,他与郭嘉的对话,本该平稳跳动的心略一停滞。

结合前因后果,荀彧隐隐猜到郭嘉方才的未尽之语。

莫非奉孝以为,他对阿漻的照拂……是因为……

“绝无可能。”

一股荒谬之感油然而生,荀彧极力忽视刹那的异样,再次强调,

“你之所想……绝无可能。”

郭嘉已从风干的状态回神,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

“我之所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被好友反问,荀彧反倒无法将窥见的猜测直白道出。

近乎于难以启齿。

“……总归不是你想的那般。”

“知道了,知道了。”

郭嘉没再出言捉弄,往树荫下走了两步,躲避过分刺眼的日光。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忽然提起在袁营发生的事。

“要说顾郎,确实命途多舛,好好地在营地走着,都能差点被牙门旗砸中。”

郭嘉眯着眼,透过强烈的天光,盯着荀彧的每一个神情。

摇曳的绿影随风作响,唯独荀彧岿然未动,站在云影之下,面容模糊。

郭嘉看了半天,始终没在荀彧的脸上捕捉到任何异色,既有几分失望,又藏了几分狡狯。

他将两手往怀中一揣,索性也不说话了。

沉默延续了许久,等郭嘉开始眯着眼打哈欠,荀彧终究还是开了口。

“……后来如何?”

“什么后来?”

郭嘉故作惊讶地询问,拭去眼角因为哈欠而冒出的水渍,

“我见文若毫无反应,还以为文若不想听。”

“……”7聆酒寺陆3妻三灵

“若在以往,文若听到顾郎有难,多半会心焦难言,即刻追问。似方才这般平静,一语不发……这还是第一回。”

“以阿漻的身手,自不会有事。”荀彧沉默片刻,垂眸道,“而以奉孝的脾性,若阿漻……奉孝也不会将此事作为谈资,拿来闲说。”

听着理智清晰,毫无破绽的缕析,郭嘉笑得更加开怀:

“是极,是极。所以这‘后来’,也没什么好说了。”

察觉到郭嘉的用意,荀彧不由拧眉:“奉孝,你……”

“方才,甫一下车,顾郎就往别部的署衙去了。你我在这聊了许久,他怕是等不住了。”

只这一段话,便将荀彧未出口的所有话语如数堵回。

“我还要向主公汇报此次出行的收获,就不打扰文若了。”

郭嘉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荀彧的肩,转身离去。

荀彧无声长叹,折步回返。

……

半刻钟前,墙的另一头。

在一墙之隔,落满树荫的墙角,顾至倚墙而立,聆听不远处的动静。

他依稀听到郭嘉说了什么“只怕”“你”“不自知”,接着,耳畔只剩沉默,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此处没有漏窗,顾至看不见那边的景象,更无从知晓两人的神态与行止。

回想方才荀彧所说的衷心之语,顾至一会儿抬头看柘树上凹凸不平的褶皱,一会儿低头看脚边排队觅食的蚂蚁,视线飘忽而找不着定点。

他的足尖无意识地碾着泥地,仿佛能在地上抠出一座城堡。

什么“心性纯澈”,“怜老恤幼”,他在文若眼里为什么是这么个形象……

难道是因为初入东郡时,一个清圂的老人险些摔倒,他顺手扶了一把?

或者因为城中有贼人拐带幼童,他顺路把人踩在地上,等游徼过来抓捕?

总不能……是因为他看马小郎每天悄悄躲起来哭,拿了一堆木头过去找他给自己干活吧?

顾至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游离了许久,脑中不自觉地浮现“怜他”“照拂”“护他周全”的字眼,忽然觉得坐立难安,连脚下的城堡都抠不动了。

好古怪的感觉。

可是他想不通是哪不对劲。

脚边的蚂蚁群早已弃他而去,顾至现在连蚂蚁群都没得看,只能盯着树皮上的纹路,数着裂痕的数量。

当他数到第二十八片的时候,墙的另一面再次传来动静。

顾至听完后续的对话,实在不明白荀彧与郭嘉在打什么哑谜。

“绝无可能”,何事绝无可能?

带着难解的困惑,顾至小心翼翼地顺着另一侧离开,从另一个方向返回。

**自己为什么要避开,只下意识地这么做。

不久,顾至先一步回到署衙,在同侪“你怎么又回来了”的惊讶注视中,进了内室,走到属于自己的席位,正襟危坐。

又过了一

会儿屏风顶上的帛面透出一道灰影。

一人走进内室原本匆匆而行的步伐在进门之后略作停顿再迈步时已格外从容。

荀彧从屏风后方现身在顾至身侧坐下。

“赶了一路怎么不去休息?”

耳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毫不作伪的关怀并不像郭嘉所说的那般毫无动容。

顾至想着不久前的事并未察觉鬓角的发丝已落下一缕在颊边轻晃。

旁侧的荀彧留意到这根作乱的碎发正要如往常般抬手替他拨到耳后。

可就在云袖抬起那一瞬荀彧莫名停住缓缓地将手收回袖中。

“虽赶了一路却并无疲乏之感便想着过来坐坐。”

顾至沉浸在芜杂的思绪中并未察觉方才的变故。

按照他往日的作风对于刚才那个问题他多半会如实回答直言“我来找文若”“我想见一见文若”。

可自从顾至不慎听到荀彧与郭嘉谈话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连带着嘴上的话也多了几分不坦诚。

顾至想不通缘由索性不再细想只当自己犯了尴尬癌听不得别人的赞言。

“那阿漻先在这坐着若有什么需要可到外间找炳烛帮忙。”

身旁起了一阵风。

顾至还未辨明这句话的含义身侧之人已起身离开坐到堂屋的另一头在空置的案前办公。

带着几分不明所以顾至望着荀彧只看到他专心办公认真处理文书的模样。

不知为何几日未见文若的话语好似少了一些。

顾至坐在原处敛眸思忖。

屋内寂静难言只有专注落笔与翻阅竹卷的声响。

别部司马公务繁多应当是这个缘故荀彧才无暇与他寒暄。

顾至不好出声打扰只是默默来到木架旁捡起让他头痛的各类文书帮忙处理。

好歹做过一世文官这些公务处理起来并没有那么棘手但是就和现**公刷题一样做多了会让人想吐。

顾至未曾察觉对面兀然停滞的笔杆

枣祗、**提倡屯田由任峻执行……看来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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