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言路过会客厅时,又看到了那个姑娘,芥末黄大衣,红色毛呢裙,发间别着同色发箍,脚上一双扎眼的绿靴子,这身打扮搁文艺青年堆里,也许会被赞后现代混搭美学,但让巷口嗑瓜子的大妈看了,准会说是只五彩锦鸡,这话并非骂人,仅做事实描述,尤其像雄性锦鸡的羽毛,而她依仗着有张漂亮的脸蛋和傲人的身材,把这几种撞色穿得相衬相映,像从月份牌年画里走出的美艳女郎。
这姑娘叫任詹月,已经是第三次来公司了,莫道言忙着盯前端设计,只从大丁和老路那儿听过几耳闲话,说任詹月是童兆阳的学妹,当年童兆阳退学改去香港留学,她追着过去,并读了岭南大学的硕士,毕业后在当地一家国际期刊出版集团旗下的美妆杂志社做主编,而今童兆阳回到西城发展,她又辞了工作追了回来,这一追就是五六年,童兆阳却屡屡拒之千里之外,都现在都避而不见。
时下虽不比从前,姑娘家拔足倒追者不乏其人,可如此毫无保留的仍难得一见。
大丁犀利评点:“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成纱,但兆阳这扇窗是钢板焊的!”
此时任詹月正靠着门框,逢人就笑,看到莫道言,嘴角像抹了蜜:“莫经理,早上好啊,久仰大名。”
“任小姐好像不是公司的客人。”
“我是家属呀,佟小姐不也常来?”
“她不占会客室。”
“那麻烦知会童兆阳,带我去个合适的地儿,我和佟小姐算半个同行。”
他对陌生女性没偏见,但对她拉上佟语非出场颇为反感,不过没等回驳,童兆阳从办公室出来,将她拉出了公司,从那天起,他再没见过那个穿得五颜六色的姑娘,而根据大丁更新的消息,童兆阳又一次顶住了任詹月的穷追猛打,什么恶狗怕蛮棍,好女怕缠郎,对童兆阳完全不管用。
因而两周后,他看到桌上的婚礼请柬,还以为是季西林和乔卓远终于定了日子,翻开一看,新人那栏却是童兆阳和任詹月的名字,请柬是张玫红色卡片,上面印着:“我俩谨订于腊月十二日中午十二时,在天月阁酒楼举行结婚典礼,届时敬请莅临”。
两人的婚讯就像这张连个像样的装饰图案都没有的请柬,简素得近乎粗率,天月阁一个勉强挤进中档的普通饭店,算不得婚宴佳选,以童兆阳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选个更高规格的场所,婚姻大事,也不是省钱的时候,但这些也轮不到他来置喙,当年他给佟语非的那场婚礼,样样礼数周全,独独少了最要紧,甚至喜讯都不愿对外公布。
童兆阳要结婚了,佟语非肯定在受邀名单里,算算日子,已经十二天没见到她人了。
她都把话说死了,不会再收他的任何东西,如果他坚持往她家门口放东西,她会以他的名义全部捐给环卫工,打的煤球则分给邻居,若不愿她总浪费煤钱,就别再干这些没用的了。没了上门的由头,他又琢磨着拉她去街道调解,她没应允,许是料定他执意不离,调解结果不过重演工会那场闹剧,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挨训的反倒是她,所以撂下话说,要是他铁了心不离,以后就别见面了,拖个两三年,说不定还能拖到单位分套房给他们兄妹,到时候她还得谢谢他。
前天夜里,他转来倒去睡不着,右眼皮狂跳,作为一名无神论者,他其实并不信那些,这次却惴惴不安,于是连夜开车去了油棉厂宿舍,那里静寂无声一片祥和,猫狗都听不到一声叫。他靠着半盒烟,在门口守了半宿,到底没有去敲门,半夜三更找上门,甭管说什么,都像是孤枕难眠,来找她“排解”,虽然失眠的因素里,确有这层意思。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骑车载哥哥出了门,将哥哥送去红河木雕室后,转去报社上班,他才开车掉头离开。
关于她的近况,他是从孙老板那儿听来的。
上回闹过嘴架后,孙老板和他不打不相识,反倒比从前客气几分,说雕刻班新来了个传媒大学的学生,学手艺不为糊口,纯属爱好,佟语非接送叶以默时,跟那学生搭上了话,请人吃了几顿饭,打听报考在职研究生的事儿,她想进修新闻专业。要说新闻学,西大在全国数一数二,可惜不收跨专业考生,只能退一步考虑传媒大学,但传媒大学的新闻专业也是大热门,每年报考的人多得能挤破头,想考上也非易事。
佟语非有同等学历,考试资格是够的,难度在于学习重点不好抓,那学生给她找了些本校的教材,供她参考,不过既要上班又要带哥哥,她只能百忙之中抽时间去学,比如周末,或是偶然下班早了,趁等叶以默下课那会儿,蹲在雕刻教室外面的走廊拐角看书,孙老板为照顾她,添了套桌椅,还扯了电线,安了个十五瓦的小灯泡。
“他们的爹妈走得早,她被琐事缠身,还有这么强的进取心,挺难得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孙老板嘬了口茶,补了句,“那学生是个姑娘,我师父家的大孙女,你别想歪了。”
莫道言心道,就是大孙子又如何,他又不是醋坛子,什么陈醋都能往里装。
腊月十二,是新年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云絮如棉,团团簇簇地缀在湛蓝的天幕上,只需抬眼一望,便能叫人心情为之一畅。
莫道言不到八点,就候在了油棉厂宿舍二号房门前,比接亲的新郎还要准时。
房门虚掩着,佟语非正弯着腰往屋里搬煤球,他径自走进去,接过她手中的煤钳:“剩下的我来,你去准备吧。”
他们终究还是夫妻,她素来不愿麻烦人,街道的工作人员都不愿叼扰,就更不会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去表演情天恨海,提前将哥哥送去了张婶家,免得分散了新人的风头。
她回到卧室,对镜梳妆,眉毛两个多月未做剪修,长得很是粗乱,昨夜下班时,她在供销社买了把修眉刀,将杂眉修成两道细长的柳叶,又用眉笔细细描画,然后将雪花膏先在脸上匀开提亮,再扑一层紫罗兰沉香粉,又用护眼霜厚厚地抹在眼下,总算遮住了连日熬夜的痕迹。
化妆完毕,她换掉了运动卫衣,穿了一件浅粉色呢子大衣,配白色棉麻连衣裙,鞋子是双浅棕色的漆皮细跟皮鞋,整理好背着包出来时,莫道言刚搬完最后一筐煤球,见她一身鲜亮的装扮,脸嫩得像刚结婚时,能掐出水的花瓣,不由想起过去,他曾笑话她穿水粉大衣,是为讨好奶奶而“装淑女”,此刻方觉自己虽是满腹珠玑,也难掩目大不睹的狂妄,错过了如此动人的景致。
“等会儿再走,”见她要去门口,他匆匆洗净手上的煤灰,从带来的背包里取出几本书,“我找人问过了,这是根据传媒大学去年新闻学考研的书单,买的学习资料,你要考在职研究生,找真正考过的人咨询和向在校生打听,有本质区别。”
他做这些,甚至没有劳烦到老师或同学,只问了同事张晖,以张晖对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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