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不由己
“无论夫人作何选择,程家永远是小小姐的后盾,所有资源,任凭夫人与小姐取用。若夫人愿携小姐归家,程家上下,必奉夫人为主母,小姐为嫡系千金,尊荣无限。若夫人志在山水,程家亦会暗中护持,绝不敢扰夫人清静,只盼夫人允许程家,偶尔知晓小姐安好。”
山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
孟正朝怀中的昭昭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咿呀声。
程知意泪落不止,望着昭昭,颤声补上最关键那句:“兄长还说猜你定用昭昭此名。希望嫂嫂告诉她,爹爹并非弃她不顾,只是道途已分,身不由己。’”
“道途已分,身不由己。”
这八个字,轻轻刺入孟正朝心口最软处,弥漫开一片无声的麻与痛。
他将生死抉择归于道途,将最后一点念想都摒得干干净净。
孟正垂首,看向怀中懵懂抓着衣襟的昭昭。
女儿眼眸清澈,映着山间疏落的天光,浑然不知人间别恨。
昭昭是盼她此生光明坦荡,还是暗喻他自己前路幽冥,唯有以此名寄一点微茫祝愿?
程知意与几位长老静立风中,无人催促。
只闻林间簌簌,夹杂婴孩细微的呓语。
良久,孟正朝抬眼,眸中波澜已压作深潭静水。
“信物。”她嗓音微哑。
白发长老自怀中取出一枚云纹令牌并一封灵光隐现的信笺,双手奉上。
令牌触手生温,确系程家核心之信。
信笺上字迹瘦硬,笔锋如刻,正是程迎峰手笔。
孟正朝未接,目光掠过知意隆起的腹部,声线平直:“他如何断定我必会产子?又怎能确信你们寻得到我?难道是一直……”
略顿,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讽意,“自身陷于绝地,身后事却布置得滴水不漏。程家主,果然算无遗策。”
程知意泪痕未干,急道:“兄长说,你心志坚毅,纵离府亦必自寻生路。”
她看向昭昭,语声转柔,“他说孩子是天赐之礼,亦是你的抉择,他惟愿尽力周全。至于寻人之法……”
她自袖中取出玉佩,“此物与嫂嫂的那个,百里内可生感应。”
原来如此。
这般缜密,令人心寒。
孟正朝终是伸手,接下。
“若我不归程家,程家当真能如他所言,只暗中护持,绝不惊扰?”她看向长老,目光如刃,似要剖开所有承诺。
长老神色端凝,再度躬身:“老夫以程氏先祖之名立誓,必遵当家遗命。夫人与小姐所在,程家绝不过问,更不泄半分。只求夫人允准,每隔一段时日,容知意小姐或老夫指定之人,遥遥确认小姐安康。一应供养资源,自会经由隐秘渠道送达。”
言罢,他自身后随从手中取过一只不起眼的青囊:“此乃芥子囊,内有灵石、丹药、婴孩所用之物及几卷稳妥功法,权作眼下之用。”
承诺看似周密。
程迎峰以生死为界,为她们母女划出一条看似自在,实则仍在羽翼之下的路。
孟正朝阖目。
她厌极了这般被全然算定的感觉,即便这算计里填满了周全与护佑。
可垂眸看见昭昭无知无觉的睡颜,想起自己修为未复,形单影只,前路莫测。
程家这张绵密的安全网,她真能为着一腔意气全然摒弃么?
何况,织网之人,或许已永沉于那陨星渊秘境下。
“容我想想。”她终是开口,语带倦意,“带着孩子,仓促不得。”
程知意连忙点头:“自然!嫂嫂慢慢思量。我们便在镇外等候,绝不相扰。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她又取出几只玉瓶,“这是温养的丹药,都是温和之物。”
孟正朝未再推拒。
这是程知意的真心。
“陨星渊。”她终是问出口,虽知答案或许更残忍,“究竟是何地?他为何非去不可?”
长老与程知意对视一眼,面色皆沉。
老者缓声道:“陨星渊乃上古绝地,内有凶兽,有进无出。程家与其他世界数代先辈,皆折戟其中。此事是程家世代英才的归宿。”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国师曾经预言,若是不去,凶兽现世,则会生灵涂炭。”
孟正朝心口那点涩意凝成了冰。
他的一生,仿佛生来便是为这姓氏燃尽的烛火。
“知道了。”她不再多言,侧身微让,“三日后,予你们答复。”
程知意欲言又止,终是随长老们无声一礼,悄然退去。
木屋映着母女相依的身影。
孟正朝坐于床沿,良久,方拆开信。
纸上仅寥寥数行,字字如他本人般冷硬峭直。
【孟氏正朝鉴:
知尔性平,不喜安排。然时势维艰,程家非坦途,外界多险恶。昭昭稚弱,尔根基未固,非逞强之时。
令牌可调度程家部分资源,信之。长老皆知我命,不敢违。
前路何从,凭尔心意。唯愿昭昭安康,尔亦珍重。
我与卿卿昭昭亏欠良多,待日后望卿卿再遇君子,执子之手。
勿念。
程迎峰留】
无温言软语,无解释剖白。
孟正朝指尖微颤。
这果然是他。连遗言都写得如此公私分明,界限清晰。
可为何,对着这冰刃般的字句。
孟正朝想着他或许已化为一缕幽魂,心口那处空荡,却嘶嘶灌着冷风,疼得绵密无声。
昭昭在她怀中扭动,发出细微哼声。
孟正朝低头,以唇轻触女儿柔软额发。
“昭昭。”她喃喃,声似叹息,“你爹爹留了路。娘亲该往何处走?”
夜色沉落,山风叩窗。
三日孟正朝并未踏出木屋半步。
她将程迎峰的信反复看了数遍。
她越想越不对劲。
每个字的力道、转折,甚至墨迹微不可察的凝滞,都细细揣摩。
又取出他昔日所授的阵法图谱、符文详解,一页页翻过。
他授她符学,是让她在险境中多一线生机。
他允她看账册,接触庶务,是让她看清程家光鲜下的脉络与暗流。
他什么都教了,却从未明说。
“他从未想过真正困住我,”孟正朝对着摇篮中睁着乌溜溜眼睛的昭昭低语,“他若真想留,当初祠堂之后,我根本走不出金梧宫。他教我这些,是料到必有风波,盼我能自保……”
或许,也盼她能在关键时,看清些什么。
第三日黄昏,程知意与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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