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依着苏桥雪的喜好,是简简单单的粟米粥、两碟小菜并两个肉包子,陈妄坐在一旁,默然用着,随了她的用膳习惯。
用罢早膳,天权已备好马车在外等候——自钟鸣寺事后,陈妄便将他拨到她身边,专司护卫之职。
马车一路未停,径直到了谢府。
秦夫人身边的福娘早早候在前厅,见到苏桥雪忙上前行礼,语气恭谨,“见过侧妃娘娘,夫人昨夜忽染风寒,身子不适,恐病气过给娘娘,今日便不宜相见,还望娘娘见谅。”
苏桥雪心下澄明,自是知晓秦夫人这病所为何来,经过昨日紫宸殿的事情,若她今日还能若无其事地见自己,那这份心性,反倒可怕得令人心惊了。
“既然母亲身体不适,身为女儿,更应亲自探望才是,”说着人也便站了起来,“小菊,带路。”
福娘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欲再阻拦,“娘娘,这恐怕——”
话未说完,便被苏桥雪淡淡一瞥,戛然而止。
此时的苏桥雪,虽未盛装华饰,然而这么长的时间骨子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已悄然沉淀,更遑论她骨子里那份属于现代军人的凛然与果决,此刻稍一流露,便如出鞘之刃,寒光乍现,岂是一个内宅仆妇所能抵挡的。
被她冷光一扫,竟觉呼吸一窒,后面的话便哽在喉间,再难出口。
小菊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在前引路,苏桥雪步履从容,穿过陌生的亭台回廊,直往秦夫人所居的敛华院而去。
敛华院的院门并不显赫,仅是两扇深栗色桐油仔细漆过的木门,门楣上悬着一方乌木匾额,“敛华”二字字迹端正雍容,却无半分张扬之气,绕过影壁,视野豁然开朗,庭院宽敞却无繁花似锦的热闹,地面大小均匀的青石板铺就,缝隙处清扫得不见一丝杂草,园中几株苍松,皆是经冬不凋的品类,姿态修剪得也是雅而克制,不见旁逸斜出。
苏桥雪目光扫着这个院落,心下暗忖,从这些就能看出秦夫人是个多么严谨,又善于隐藏的人。
进了门,苏桥雪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空气里除了药味与熏香,隐隐还有一丝极其细微,却难以分辨的气味,是狼毒花的味道。
和那日在寿宴上闻到的一样,她眉心微微一皱,却很快恢复正常,她往前两步缓缓靠近床榻,目光似无意掠过斜倚在窗头的秦夫人,又扫过一旁垂手侍立的福娘,两人身上都是寻常的气味,并无异常。
那气味——并非来自他们。
苏桥雪眼波流转,视线落向不远处静静侍立的一名婢女身上,那婢女低眉顺眼,姿态恭谨,难道是她?
她不着痕迹地靠近,唇角微勾,果然,她也是北燕的暗探?
秦夫人听见脚步声,缓缓抬眸,正好对上苏桥雪那双沉静无波,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眸,她手中攥着一串乌木佛珠微微一顿。
昨日紫宸殿上她反杀宫奇时那身染血的身影,冰冷的眼神,昨夜梦魇中反复出现无数次,此刻亲眼再见,恐惧依旧如毒蛇般缠上心头,让她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你——怎么来了?”秦夫人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佛珠几乎要嵌进掌心。
苏桥雪步履从容地走近,在离床榻三步之遥处站定,“听闻母亲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秦夫人抬起手,用绣帕遮住口鼻,轻微咳嗽两声,缓缓抬眸,天光透过窗棂,勾勒出苏桥雪清冷的轮廓,秦夫人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张脸与她记忆深处那张让她恨了半生也惧了半生的脸,缓缓重叠。
日光流转间,那微蹙的眉峰,清冷的眸光,甚至抿唇时细微的弧度,都与当年的昭华如出一辙,她不再是梦魇中模糊的幻影,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
秦夫人呼吸一滞,喃喃自语,“你不是谢枕月,不是——”,是昭华,昭华的魂魄回来找她了。
秦夫人浑身颤抖着,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她垂下头,避开那道让她心悸的视线,嘴唇哆嗦着,含混不清地快速念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母亲——这是怎么了?”苏桥雪语气沉静,不见一丝的起伏。
这声音,这姿态,彻底撕开了秦夫人最后一道防线,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血丝遍布,那压抑十数年的毒恨如岩浆般喷涌而出,死死钉在苏桥雪脸上。
秦夫人死死盯着苏桥雪,眼中恨意缓缓聚拢,那压在她心头十多年的阴影瞬间爆发。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声音陡然拔高,“你的死,是他默认的,是他害死了你,你要索命就该找他去,为什么阴魂不散,为什么还要用这张脸来折磨我。”
这一刻,什么端庄持重,什么贤良淑德,全都被这怨恨撕得粉碎,那张精心维持了半生的面容扭曲着,土崩瓦解,露出底下狰狞的真实。
她的目光狂乱地在屋内扫视,最后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上一幅画上。
苏桥雪顺着秦夫人的目光微微侧身,看到了东面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画中意境苍茫寥廓,山峰险峻,云雾缭绕,笔力雄健,却通篇不见暖色,唯有浓淡不一的墨色渲染出一种深沉的压抑与孤高。
这幅画和这个房间却是格格不入的,怎么会挂在这里?
她暗自思忖,秦夫人却忽然压低了声音,方才的歇斯底的狂笑渐渐转为毛骨悚然的呜咽,她死死盯着那幅水墨画,又像是透过苏桥雪看向某个不存在的人,声音嘶哑的重复着。
“昭华,我不欠你的,我不欠你的啊!”
秦夫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你的女儿,终究是我被养废了。”
苏桥雪的心猛然一缩,一种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地袭来,那种身体本能的反应,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指尖微微发亮。
“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秦夫人依旧喋喋不休,却只是重复着这一句。
“谁?你说的是谁?”
是谢瑶?还是另有其人,看来昭华夫人的死,就算不是秦氏主导,也是脱不了干系,昭华的死到底还牵扯什么隐情?
秦氏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之上,状若疯癫,福娘快步上前,抱住瑟缩的秦氏,语气恭敬却带着指责,“大姑娘,夫人受了惊吓,神志不清,都是胡言乱语,您莫要再逼她了。”
苏桥雪心下冷笑,她什么都没说,如今倒成了逼迫嫡母的恶人,若是传出去,恐怕她又要多一个不敬嫡母的名声了。
“母亲生病,我特意来探望,”苏桥雪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冰刃般扫向福娘,“怎么就成了逼迫母亲了?福娘这是打算再给我安个不敬嫡母的罪名?”
“奴婢不敢。”福娘垂眸,姿态谦卑,眼神却闪烁不定。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