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迷雾中,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沈兄?!”
傅晚棠脱口而出,随即惊觉自己的嗓音清亮透彻,已恢复如初。她下意识低头,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属于成年女子的身形。
“小棠姑娘!”
沈遇应声从雾中快步走近,待看清她此刻模样,话音讶异:“你……这是恢复了?”
“来不及细究这个。”傅晚棠压下心头疑虑,侧耳凝神,“你听!”
前方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两人循声前行数步,雾气略淡,隐约露出三个相互搀扶的身影。再近些,透过熟悉的眉眼,才发现竟是苍老了二十来岁的陈明远与陈娘子。
傅晚棠目光落在依偎在陈娘子怀中哭泣的年轻女子身上,想必这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女子必是骤然长大的陈家小女。
“陈娘子?陈兄弟?!”傅晚棠开口唤道。
陈明远茫然抬头,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惊惶:“我们,我们方才明明在厢房里,一阵白光闪过,就在这儿了……还、还老了这许多!敏儿她……”他看向女儿,痛心疾首。
陈娘子紧紧搂着陈敏儿,嗓音沙哑地安慰:“不哭了,敏儿,不怕……等出去肯定会恢复原样……”
傅晚棠心下了然,自己本就这个年纪,恢复原状心理自然毫无负担。而陈敏儿突然从垂髫女童变为此等模样,心中必是恐惧万分。
此时前方传来几道沉重的脚步声,两个老汉背着一人蹒跚走近。那背人的胖老汉依稀能辨出是陈禾的轮廓。
“果然……”陈禾喘着粗气,将背上年迈虚弱的蔡有小心的放下,“所有人都老了二十多岁!”
罗全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意味深长:“也不见得是……所有人吧?”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沈遇身上。他依旧是青年模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遇面色如常:“沈某亦不知晓其中缘由。兴许是有什么我们尚未察觉的关窍。”
“有什么事我们都做了,唯独沈兄你没做的?”陈明远急问。
沈遇沉吟片刻:“诸位皆宿于厢房,唯有沈某,栖身柴房……”
“这……”陈明远一时语塞。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傅晚棠打断对话,目光在沈遇面上扫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寻找出路。”
陈明远点头:“言之有理。”
陈禾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碎石:“他奶奶的!这又是哪儿?王老丈可没说过打死那黑怪物会这样!”
傅晚棠冷笑:“我看王老丈也未必事事皆道与我们听。即便说了,也未必都是实话。”
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娘子忽然低声开口:“白日里……我听见王老丈同他孙子讲话,说红月之夜,妖怪每吃一个人,村里就能多安宁一段时日。吃的人越多,安宁得越久……”
傅晚棠了然道:“所以他一直给我们提示,好让我们别轻易折在平日。然后好吃好喝的养着我们,直至红月来临……”
陈明远看向妻子:“真娘!你为何不早说!”
陈娘子抬头,眼中绝望:“说了又有何用?!我们能不来这鬼地方吗?我们能出得去吗?!”
陈禾怒骂:“等老子出去,非拆了那老骨头不可!”
罗全道:“先找出路。这到底是何处?”
傅晚棠环顾四周,她指向一个方向:“是村口。看,那棵老槐树在那边。”
众人顺着村路前行,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依旧是王村的格局,却比记忆中的更加破败荒芜,断壁残垣间,不见半个人影,一片死寂。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慢悠悠地从拐角处走出。
陈明远立即扬声:“前面的,可是村中人?”
不见人应声。几人戒备地走近几步,距离拉近,终于看清那人步履蹒跚,身子歪斜,姿态僵硬。再细看,对方面色青灰,双目空洞无神,嘴角挂着浑浊的涎水。
众人停住脚步。那身影却一顿,随即四肢并用,如同野兽般朝着最近的陈明远猛扑过来!
“小心!后退!”傅晚棠出声示警。
话音刚落,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腥风扑面!
傅晚棠反应极快,侧身提剑,一道寒光闪过,铜钱剑巧妙一挡一挑,将怪物掀飞出五六尺远。然而,那东西落地后竟毫发无伤般,挣扎着爬起,再度扑来!
更糟糕的是,这一声嘶吼仿佛唤醒了整个沉睡的村落,四面八方,影影绰绰,数十个同样姿态怪异面色青灰的“村民”从废墟和巷口涌现,朝着他们合围而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陈明远骇然失色,持柴刀的手剧烈颤抖。
“是尸傀!”傅晚棠声音凝重,她只在玄门秘典上读到过这种邪物的记录,没想到今日竟亲眼得见。
场面瞬间大乱!傅晚棠作为主力,剑光与符箓交织,将涌来的尸傀不断击退,沈遇提剑护在她侧翼。陈禾背着蔡有,行动笨拙,罗全倒是尽显搏命的看家本领。陈家三人被护在中间,陈明远勉力挥刀,陈娘子则死死护着惊恐万状的女儿。
激斗中,傅晚棠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挥舞着旱烟杆,面目狰狞扑来,不正是王老丈?!
看来,这二十年后的王村村民,已尽数化为了无知无觉的尸傀。”
“禾子,背后!”罗全暴喝一声。
陈禾正应对前方,一具尸傀已从他视线死角探出利爪!千钧一发之际,本已奄奄一息的蔡有,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猛地从陈禾背上挣脱,用自己干瘦的身躯硬生生替陈禾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噗嗤”一声,尸傀的利爪洞穿了蔡有的后心。蔡有身体一僵,口中溢出浓黑的血液,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罗全和陈禾,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大哥……禾子,蔡有,不拖累兄弟了……”
话音一落,他便气绝身亡。
“蔡有!!”陈禾目眦欲裂。
然而,不等他们悲伤,倒地不久的蔡有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竟以一种扭曲姿态重新站立,双眼泛白,口中发出嗬嗬嘶吼,朝着最近的陈禾抓去!
罗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后他手起刀落,精准地削飞了蔡有的头颅。
“兄弟……走好!”
他低吟一声,转身便投入更加狂乱的战斗。陈禾狠狠抹了把脸,与罗全并肩作战。
“尸傀越聚越多,杀之不尽!我们从王老丈院子被传至此地,如今再回去看看,或许能找到办法!”傅晚棠当机立断。
一行人且战且走,向王老丈院落艰难突进。混乱中,一具尸傀利爪直取陈敏儿面门!陈娘子爱女心切,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挡。
“嗤啦”一声,利爪狠狠划过她的手臂,顿时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啊——!”陈娘子发出凄厉惨叫。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溃烂,并向肩头急速蔓延!
“娘!”陈敏儿尖叫哭喊。
傅晚棠脸色一变,她疾点数指,封住陈娘子几处穴道,随即毫不犹豫手起剑落,陈娘子半条乌黑的手臂应声而断。
陈娘子痛得浑身痉挛,几乎晕厥。傅晚棠迅速掏出金疮药替她撒上,用布条死死捆住断臂处,又塞入她口中几粒药丸:“不断臂,片刻之后你就是下一个蔡有。”
众人浴血奋战,终于冲破尸傀重围,撞开了王老丈家那扇熟悉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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