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只有眼泪的傻瓜(七)

‘如果你成为神的话,会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呢?’

江留月被揍了。

当然,这孩子纯属活该。

只是录制个综艺,PD跟她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PD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旁边的哥哥们对着她起哄,七嘴八舌的说一些不靠谱的话,而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哥哥。

这是江留月的个人出道纪录片,AliceTV的拍摄期间发生的插曲,此时已经声名鹊起的Bigbang被拉来给她的纪录片添乱,假惺惺的商业吹捧最多坚持1小时,很快就是群魔乱舞,活像是原始丛林里的猴子们嗷嗷叫。

这会儿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坐在了录音室里,江留月作为主人公坐在椅子上,离她最近的那个哥哥却坐得比她这个主人公还高——权志龙穿着铆钉外套和破洞牛仔裤还有超级高帮运动鞋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权志龙也有些好奇的看向她,想知道她有什么愿望。

结果小孩儿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大逆不道的伸出手摸了摸哥哥的下巴,吐字清晰的说:“叫姐姐来听一下。”

被揍已经不是深思熟虑,完全是条件反射。

权志龙说着你这孩子疯了吧一巴掌糊在她后脑勺,差点给孩子从椅子上掀翻下去。

多亏旁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揪着她的后脖领给拎起来,小孩愣了两秒,嘴巴一撇,呜呜的鬼哭狼嚎了起来。

当然她就算喊破喉咙,她哥也不可能叫她‘怒那’。

“一天当你哥,这辈子都是你哥,你还想哪天不听哥哥的话吗?”

江留月耳朵都被扯得红通通的充血,滚烫滚烫的,她不情不愿的捂着耳朵,小嘴巴无声的嘀咕着什么,被她哥一瞪,吓得又咽了回去,连着打了好几个嗝。

这事儿权志龙耿耿于怀了两天,他嘴巴碎得不得了,要跟每个遇见的人吐槽江留月的无法无天,说她现在越来越难管越来越不听话,说着说着嘴角就翘到了颧骨上,摸出手机开始给对方展示江留月最新的MV概念照:

“漂亮吧。”

他啧啧两下:“这孩子就是仗着自己漂亮又聪明,性格又可爱才那么没大没小呢。”

当时权志龙也才不过20岁,公司里的老人们都还在,大家见他那嘚瑟样,忍不住要调侃他:“那么不好管给我吧,我特别喜欢Alice呢。”

权志龙立刻收起手机,翻脸无情:“说什么话呢,哥,你想要妹妹的话去街上找一下吧,怎么能在别人家里挑挑拣拣呢。”

众人嘘声一片,权志龙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

最终江留月所谓的‘神明的愿望’成为了一天之内随心所欲畅享高热量食物,结果第二天变得肿肿的不说,还被黄师傅残忍加练,变成一团被反复捶打的麻薯。

不过小孩似乎此后多年都贼心不死,稍有机会就试图反抗,拼了命想要爬到她哥头上去撒野。

“我要是比哥大三岁就好了。”

江留月经常叹气,陷入美好的幻想之中:

“我想当姐姐。”

这时候已经当了男朋友的权志龙显然不能粗暴的处理她的奇思妙想,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江留月要对这个‘姐姐’的身份如此执念,于是说道:“你为什么要当姐姐啊,就那么想看我撒娇?”

他一边说还一边对着江留月连做一套丝滑的‘kiyomi’小连招,江留月木着脸看着他卖萌,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权志龙:“……?”

他不懂,但他恼羞成怒:“呀!!你这孩子!!!”

当弟弟是不可能当弟弟的,都已经成了哥哥这个优越的身份,权志龙是断然不可能让出一点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在乎江留月心中这个‘哥哥’的身份。

可能是韩国的文化风俗使然,‘哥哥’这个身份拥有太多的特权,是一种权力与威严的象征,是一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身份,而随着他的地位和名声越来越高,权志龙对‘哥哥’这个身份的捆绑也越来越深。

地位越高,能‘称兄道弟’也成为了一种特权的象征,同一个圈子里,用‘老师’、‘前辈’、‘社长/代表/xi(韩国尊称)’这种称呼的人显然要天然比称呼他为‘哥’的人低一等,叫‘志龙哥’的人又好似比叫‘GD哥’的人更为亲密一些。

在权志龙的社交圈里,能真的亲昵的叫他‘志龙哥’的人,无论男女,基本都可以把他当做神灯精灵来用,只要愿望不过分,他都乐意实现,收获崇拜与感谢。

可唯独,最亲密的那个人,很少许下愿望。

从以前开始,权志龙就发现了。

江留月不喜欢许愿。

“塔伊啊,你想要什么?”

就算这样直接问出来,她也会眨巴眨巴眼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说:“我没有什么要的啊,哥。”

她看起来很真诚,也确实很真诚:“我什么都有啊,志龙哥。”

是啊。

她什么都有。

漂亮的脸蛋,讨喜的性格,像是自然发光体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柳家是衰败了,但也算得上标准中产以上的家庭,除去离家出走那段时间,乔娜对她在金钱方面并不吝啬,甚至很热衷于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来装扮她。

江留月还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小孩,早期大家条件都很差,哥哥们给个红豆面包炒年糕什么的,她就坐在角落吃,后来条件好点了,给她买炸鸡披萨,带她吃贵的饭,她开心,给她带个烤红薯,买一杯柠檬茶,她也美滋滋的。

权志龙带她去吃过烤猪皮这种廉价的食物,也带她去吃过动辄人均千元美金水准的顶级餐厅,给她买过廉价的塑料耳钉,也买过百万元的宝石名表,他挣了钱有了能力,自然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们对幸福感和成就感的阈值似乎完全不同。

权志龙是花里胡哨,珠光宝气的炫耀者,江留月是将珍贵的东西都藏起来,小心翼翼的藏私者。

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是情到浓时,她越是蜷缩成一团,别说名分了,甚至不小心对上眼神都赶紧挪开。

“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权志龙没忍住秀了一下,她还要急眼,甚至和他吵架。

“那就公开啊——我们都到了能结婚的时候了,为什么不能公开算了!?”

权志龙恨不得把她浑身贴上‘权志龙所有’的标签,看着她气愤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要凉透了。

“我不喜欢。”

江留月皱着眉,抗拒的摇头:“我不要公开。”

她脸上决绝的表情,看起是那么的伤人:

“你要是爱我的话,志龙哥,就忍住吧。”

“求你了,志龙哥,就当时我的愿望,好不好?”

权志龙看着她恳切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嘴里苦苦的,心里头空落落的,本就抓不住的东西,飞速的从他攥紧的手心里溜走。

他苦笑着说:“我是什么让你觉得很丢人的存在吗,塔伊?”

“和我谈恋爱,是什么让你觉得很难启齿的事情吗,塔伊?”

江留月的表情立刻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

“……说什么话,哥,我们可都是爱豆。”

她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用有些荒谬的口吻道:“无条件要捂着恋情,这不是基本的事儿吗?”

“我们只是相爱了,又不是真的犯天条了……”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是要对粉丝们有所负责,现在也到了能公开的时候了。”

“塔伊啊,又不是我们不说,粉丝们就不知道,我也努力的工作,给了粉丝很多好的作品和舞台,对于我的私生活,她们是可以理解的啊。”

权志龙觉得自己不能理解江留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公开他们的关系,明明bigbang的事业已经做到了巅峰,这些年来他和江留月的互动与关系,私生们和媒体也是门清,几乎是圈内公开的程度,这时候还嘴硬不承认,实在没有意义。

“现在可以了啊,我们又不是刚出道,我们都出道10年了……”

“是你出道10年了。”

江留月忽然说。

“什么?”

权志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江留月却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是你出道10年了,哥。”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个人都变得闷闷的。

那个时候,她没有能说出口的话,权志龙在漫长的影子时间里读懂了。

对于权志龙来说,他在自己的事业和领域做到了最好,不管是组合还是个人都发表了作品,进行了世界级巡演,他有着稳固的基础,即便是公开恋情甚至是结婚,哪怕粉丝情绪激烈到了要他退圈的程度,他也没有太多的遗憾了。

江留月不一样。

她像是一只被圈养在笼子的雏鸟,明明羽毛已经长全了,爪子也足够锋利了,却被关在金笼子里严密保护着。

在这个圈子里,权志龙是最高的独裁者,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为她捏造出乌托邦的世界。

想唱歌,想发专辑?想演戏,想拍摄综艺?

她哥都能给她安排好,保证她接触的每个人都是好人,都对她如沐春风,慈眉善目。

粉丝是金笼子的窗口,她只有来到窗口前,才能感知到乌托邦之外的爱意,才能被‘看到’,被‘观赏’。

公开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这意味着她不管去哪里,都只是权志龙的妻子,那些观赏的目光,不再注视她,而是试图透过‘她’去感知权志龙的影子。

江留月需要被看见。

不是作为任何人的妻子,任何人的妹妹,任何人的女儿。

她要作为她自己被看见。

故土是滋养她的土壤,就连风都怜爱她的脸庞,权志龙隐在角落里,看见江留月坐在人群中央,她说的话被听见,她的表情被看到,众人将她簇拥在中央,当她开口,大家都立刻安静下来,倾听她的想法,感知她的情绪。

被众人当做神的这20年里,权志龙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爽得没边的日子。

被剥夺的隐私背后是世人对他的好奇心,被复制被模仿的原因是试图复刻他的成功,那些谄媚得如出一辙的笑脸背后是对他的追捧,就连刻薄恶毒的诅咒背后都是浓稠得要滴血的嫉妒。

这样的日子,江留月也过上了。

……她早就该过上了。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品行,这样的努力,这样只是存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的人,她生来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你太弱啦,你保护不了她。’

‘所以你只能把她藏在身边,密不透风的把她关起来。’

‘你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权志龙。’

‘你害怕她。’

‘你害怕她发现自己的璀璨夺目之后,立刻把你这瘦小的不起眼的家伙抛弃,所以你故意把她养成那样。’

‘你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声乐老师去纠正她的唱歌方式与发音吗?’

‘你真的找不到好的导演和作品去展示她的美貌与动人的眼睛吗?’

‘你真的——————’

“吵死了。”

触手卷着喋喋不休的光团,用力绞杀,光团立刻噗的一声,像是蒲公英一样散开,吹拂成金色的绒毛。

权志龙额头满是冷汗,耳朵里声音从未停止,耳鸣混杂着尖叫不止的嘶吼,扯破他最后的遮羞布。

如果YG是一间学校,那么权志龙就是已经开始实习的准毕业生,他只有一半在学校,剩下一半,已经抢先去体验娱乐圈的黑暗法则了。

江留月是刚刚入学的孩子,她甚至都不太会读写,但已经有着遮不住的光芒,漂亮的脸蛋和清脆的声音让她在唱歌跳舞都只会皮毛,只经过粗暴补课的情况下,被公司的经纪人们评定为A级练习生。

所以她才会在YG的本部和权志龙东永裴一起训练,吃着YG当时最好的资源,实力强悍如姜大声,当时也不过是在YG的分公司大象音乐里当普通练习生罢了。

她是不可能懂所谓的娱乐圈规则的,甚至东永裴也不太懂,能看到她璞玉下光芒的,只有接触到了核心利益的权志龙。

最初,是他看到那个躲在角落的小孩,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来的。

后来,也是他找到社长,告诉他自己要和江留月谈恋爱,用实打实的利益,交换来了江留月的所有权。

‘嘻嘻嘻嘻,你不可能真的杀了我的,一半灵魂清醒一半灵魂被撕咬的感觉不好受吧,权志龙?’

‘谁让你不肯真的当神,既然你不是神,那你自然无法取代我。’

‘你的能力很有限吧,就像是你的良心一样,如果能丢弃那种无谓的东西,你能取得的成就和地位必然比现在高出很多很多……’

‘那么,当初她怎么跑得掉呢?’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你就算用大雪把她困在这里又怎么样呢?’

‘难道她会听话,一直留在这里吗?’

‘她现在拥有的太多了,她随时都可以摆脱你,随时都可以抛弃你……’

‘你很害怕吧,权志龙。’

‘你还能困住她多久呢?’

‘一周?还是三天?又或者一天?’

‘你当然可以继续篡改她的记忆,让她模糊对时间的概念,永远留在这里……’

‘如果你觉得这就是‘幸福’和‘永远’的话。’

‘可惜……除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你什么都感受不到吧?’

空中飞舞着的金色的毛絮状发光物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持续的发出声音,甚至因为被打散在空气里,那声音变得无孔不入起来。

权志龙身体里窜出的藤蔓和触手显得非常的焦躁不安,他缓慢的吞咽着从喉咙里涌出来的血腥味,浅褐色的眸子似乎在放空。

雪越下越凶,呜呜的风像是刀割开天幕,哗啦啦抖出许多陈年往事。

‘如果你成了纯粹的神,你就可以随意弥补遗憾和错误了。’

‘如果你2017年没有心软,她就跑不掉,什么中国出道,什么电视剧,什么复出,都不可能,她永远只能待在家里等你回去……’

‘你难道真的想看到她爱上别人吗?她离开你之后,爱上过不少人吧?’

‘她和别的男人接吻、牵手,上床的时候,你在军队里紧紧地攥着那封信吧。’

‘你忘记她是怎么羞辱你,怎么撕碎那封信的了吗?’

‘啊,对了,一切的开始。’

‘其实你只要回到2016年,那天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

‘你和她也许已经结婚,甚至有两个孩子了吧。’

权志龙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的弯腰呛咳起来。

大口大口的血喷出来,在结冰的地面上缓慢的流动片刻就凝结成冰霜。

他脸色惨白,耳鸣和剧烈的头痛快要让他发疯。

一片发光的羽毛落在他的耳朵上,用有些得意的口吻打探道:

“你们的孩子,会叫什么名字呢,G-Dragon?”

“你们会买下一栋有着红房顶的房子吗?”

*

权志龙从小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很敏感的人。

不光是对色彩,对音符,对节奏,也对情绪,对潜台词,对隐形的规则。

要命的是,他对情绪的反刍要比普通人漫长得多,虽然有一些自娱自乐的脑补,却也实打实承受了更多的负面影响。

因此他是个很容易在情绪里走极端的人。

在工作上绝对的自律与自我控制,在私生活里被疯狂反噬。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权志龙做过一个特别特别真实的梦,梦里面是世界末日,醒来之后,他久久无法从情绪中摆脱,几乎是给周围所有能联系的人打了电话。

他近乎惊恐和语无伦次的向对方描述了世界末日的存在,大家给出的反应也是五花八门,有艺术家说这很酷,有实干家说应该囤物资搞个安全屋,有质朴的亲友建议他泡个澡早点睡,有心思玲珑的问他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放松一下,也有热血派信誓旦旦说真有世界末日的话,必然千里奔袭来救他。

“呃——啊!!!”

江留月站在落地窗前完全惊呆了,她回过头对权志龙说:“哥,这看起来完全就是世界末日了啊!!!!”

经历了数天的落雪,尽管权志龙努力在控制,雪已经覆盖了整座山谷,别墅的大门被吞没了三分之二,一楼的落地窗外堆砌起雪墙阻挡了大半视线,即便是白天,房间里也必须要灯火通明。

“真是世界末日的话,你要怎么办?”

权志龙倒了一杯热咖啡靠在长条桌前面喝,他看起来有些倦容,脸色苍白,眼窝有些青黑色,嘴唇更是没有什么血色。

只是他说话的语气,还很轻快。

“你是开玩笑的那种,还是认真严肃的跟我讨论这事儿呢?”

江留月回过头问他,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烫过的头发,这会儿乱七八糟的翘着,像是一只刚打完滚的小羊羔。

她很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忽然看向她哥说:“嗯?好奇怪啊,怎么感觉这对话似曾熟悉呢?……啊!哥,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权志龙挑了一下眉,清了清喉咙,将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面色如常的看向她:“我记不清了,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怎么想。”

江留月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煞有介事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眉毛都皱了起来:“我想想……当时好像……也是冬天呢。”

权志龙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小巧的嘴唇抿得紧紧地。

“诶……想不起来当时的回答了,不过,如果你现在问我的话……嗯……”江留月认真思考片刻之后,忽然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那不是正好吗?”

权志龙:“……?”

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歪了一下头,难得暴露出呆呆地迟钝样子。

“不像是哥你的幻想剧场吗?”

江留月张开双臂展示着落地窗外的雪墙:“看,多么壮丽的场景啊!!!这种时候就得配上一首《let it go》才行,让艾莎女王出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冰雪王国!”

她一边说还一边真的掏出手机试图连上客厅的蓝牙。

当然,好消息是连上了,坏消息是没有网,她平时也不听这种热血系歌曲所以没有缓存可以播放。

江留月沮丧的唉了一声,颇为可惜:“看来艾莎女王不愿意客串我们的末日剧场。”

权志龙已经觉得太阳穴抽痛了:“你看起来有点精神过头了,塔伊。”

“末日来临,怎么可以精神不足呢?!”江留月义正言辞,她啪嗒啪嗒的跑过来用手指头戳她哥的胸口:“权导演,这很不像你啊!”

“……怎么才像我呢?”

权志龙被戳得痛,伸手攥住她的小手。

江留月顺势滚进了她哥怀里,蹭了蹭之后开始小嘴嘚吧嘚吧的天马行空,在她的想象中,冰雪末日,她和权志龙被困于此,但好在他们有着充足的物资,足以在这里熬上三四个月,直到冰雪融化,春天到来;

奈何老天爷要和他们作对,这时候别墅外来了一对求救的人员,领头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万恶的杨贤硕和D社的社长,他们狼狈为奸在附近谋划明年要怎么陷害权志龙,却遭遇

暴风雪,来到了此地,而并不知晓他们邪恶面目的权志龙和她善良的接纳了这两头饿狼,因此掀开了血色悲剧的序幕……

眼见她这天马行空越来越不正经,权志龙赶紧叫停:“这种时候就不要叫不喜欢的人出来了吧。”

“……那要是把家里人都搞来的话,就不是末日文,是重生文了。”江留月想了想,张嘴就来:“上辈子,我在末日收留了前老板,怎料他狼心狗肺将我推下悬崖独吞物资,这次我重生了,我必然……”

“塔伊!”

就算是满口胡诌权志龙也听不得她说自己不好的事儿,急忙皱眉制止:“你这孩子,就算是开玩笑也……”

“嘿嘿,就是开玩笑嘛。”江留月搂着她哥的细腰,在那宽阔的胸口蹭了蹭,鼻尖忽然点了一下权志龙锁骨上的八龙珠:“龙珠龙珠,快快显灵,让雪赶紧停下来,让我回首尔,我要回首尔,我要吃生鱼片,我要吃打糕,我要吃安康鱼~”

她一边说,一边还虔诚的双手合十。

权志龙实在是被这活泼过头的小孩儿磨得没招了,干脆拿着喝空了的咖啡杯转身就走,他的咖啡因摄入还是太少了,不然怎么被搞得头都痛了。

“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首尔啊。”

江留月倒在豆袋沙发上摊成了猫饼,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嘟囔:“我们不是还答应姐姐她们一起吃年夜饭吗?”

“……诶?”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愣了一下,权志龙也猛然转身看向她,脸色都有些煞白。

江留月却眨巴眨巴眼,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是睡糊涂了……姐姐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呢,这样不就会遇见2022年的哥哥了吗?”

‘你还能困住她多久呢?’

‘一周?’

‘三天?’

‘还是永无止境的催眠和篡改记忆?’

权志龙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杯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吓得江留月在豆袋里扑腾了一下,差点都弹射起步了。

“没关系,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你不用来。”

权志龙出声安抚,江留月就又在豆袋里打了个滚趴下了。

他蹲下来捡杯子,碎片在他的手指上轻轻的划了一下,划出来的口子,却并没有血溢出来。

权志龙垂着眼看着那道口子飞速愈合,他简单快速的收拾好了残局,又切了水果,走回去的时候,江留月已经快要和豆袋融为一体了。

“哥哥。”

见他来了,江留月甜甜的叫了一声。

她倒在豆袋里,小脸蛋因为靠近篝火烤得有些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穿着他亲手选购又亲手洗干净烘干整理好放进行李箱的纯棉紫鸢尾花的睡衣。

这套睡衣非常可爱,约莫参考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设计,在袖口和脚腕都有花苞一样的蝴蝶结。

权志龙垂着眼睛看着江留月甜甜的笑脸,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触手却自顾自的缠绕上了她的脚踝。

“不、不要这个——我要哥哥抱!”

江留月吓得就是一个连环弹腿,像是甩掉一条小蛇一样甩掉了触手,然后对着权志龙伸出手臂,示意抱抱。

权志龙于是弯腰将自己的心肝宝贝抱了起来,她挂在他身上,热乎乎的脸蛋贴在他的锁骨上大呼舒服:

“哥,都末日了,咱省点木柴吧,这火烤得我要熟了。”

她黏糊糊的撒娇。

权志龙抱着她在布艺沙发上坐下,她真的被烤得要熟了,热腾腾的往他的身上贴,像是个小火炉一样。

“塔伊,明天如果真是世界末日,要怎么办?”

权志龙用修长的手指捋过她有些卷在一起的头发,声音低哑而缓慢。

江留月已经滑到他大腿上躺下了,闻言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然后用有些无奈的口吻说:“哥哥,你真的很爱幻想这种绝境啊末日啊生啊死啊的深刻话题啊。”

权志龙不说话,只是用手指捋着她打结的卷发。

江留月的头顶长出很多黑色的新头发,她结束了工作之后就没有去补色了,想要养一养自己的头发。

为了巡演漂了两次的头发发质明显变得毛糙,权志龙耐心的将发丝一点点捋开,他的手指时不时掠过江留月的头皮,让她有点痒痒的乱拱。

拱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哥说话,江留月真没招了,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说实话,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哥哥。”

她小手一摊:“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虽然看起来有点牛逼,但是面对天灾人祸,实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当然了,如果能活,我肯定还是会努力和你一起活下去的,但都末日了……呃,说实话也不是很想没有质量的活啦。”

“那就享受呗。”

她流氓一样的伸出手摸她哥的胸和肚子,羡慕妒忌恨那平整的小腹:“享受一天是一天,享受半天是半天,享受一小时……呃,是有点短哈……那……”

她在那给她哥抖机灵,做了个刷卡的动作眨了眨眼:“我刷黑卡加时间。”

权志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笑了。

他笑得浑身都在抖,江留月凑过来扒拉他:“怎么了,志龙哥,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哎哟,你怎么掐我!”

被掐了的小孩儿老实了,躺在她哥怀里继续捋头发大业,这会儿她也跟着开始天马行空,碎碎念的开始盘点自己的产业,心疼自己没花完的巨额财产,遗憾自己没能去过的许多地方,看过的许多风景。

权志龙的思绪却飘远了

他想的是江留月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啊……世界末日?!?啊?!?!?真的吗!?!”被他从梦乡里硬是摇醒了的小孩儿很明显没清醒,迷迷糊糊中脑子根本无法认真思考,于是本能的选择了相信他,她甚至有些恐慌:“不是说好2012年吗,怎么还提前了啊哥!!!!是之前玛雅人的预言翻译出错了吗?!”

她一惊一乍的样子让权志龙卡壳了几秒之后就开始背过脸狂笑,小孩见他捂着脸颤抖还以为他在哭,一边害怕一边安慰他:“没事儿的,哥,我们不亏,我们好歹也发过财了是不是,比着很多人我们已经不亏了……”

“而且、而且……大家都死,不就等于大家都没死吗,万一有个死后的世界呢,到时候我们又可以满血复活了……你别哭了,哥,我会叠元宝还会拜神,我可以先烧点纸,现在就烧,到了那我可以养你的。”

权志龙笑得呼吸都要上不来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部表情,摸了摸鼻子回头看江留月,看着那傻乎乎的小孩儿呆呆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江留月很坚定的看着他,这个表情戳到了他的笑点,他没忍住,彻底笑出了声。

结果就把江留月惹毛了。

她气得半死,要把权志龙关在门外面,权志龙只好急忙装可怜求饶,说自己做了噩梦失眠一天了现在又冷又饿要死了。

江留月迟疑了会,就被花言巧语的带走陪她哥去吃棚子里的内脏锅了。

此时的首尔刚过完年,还在营业的棚子没几家,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吃的,权志龙还自顾自开了瓶烧酒,江留月憋一肚子气,不肯给他倒酒,他就自己喝。

热腾腾的内脏锅和辣炒年糕、泡菜海鲜煎饼端上了桌,空空的胃感受到了熨帖的暖意,权志龙发出满足的叹息。

“还是活着幸福。”

他发出感叹:“世界末日还是不要来了。”

江留月在旁边滋滋的喝可乐,听见这话偷偷翻白眼,被她哥毫不留情的给了个脑崩。

权志龙还是喝多了,江留月打电话给经纪人来接,两个人在已经走完了客人的大棚里等,权志龙一个劲儿说话,话题还是围绕着世界末日。

他的身体一个劲儿的晃,江留月怕他摔了,急忙绕到他旁边坐下,权志龙硬邦邦的骨头砸在她身上,疼得她一个劲儿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权志龙才安静下来,似乎醉得睡着了。姨母来收拾桌子,看他那个样子,免不了吐槽训斥两句:“哎呀,小伙子,你怎么能这样压在女朋友身上呢,看看她这小身板,会被你压坏的呀。”

“我、我不是……”

江留月下意识的试图辩解,声音却很小很小,最后变成:“我没关系的。”

姨母又哎哟两声,让她不可以这样惯着男朋友,最后还是摇着头端着盘子离开了。

江留月看着姨母在锅炉后面收拾,四周无人,她的心乱七八糟的跳着,于是偷偷的攥紧了权志龙垂下的手掌。

哥哥的手又宽大又滚烫,摸上去骨节特别明显,她怀着忐忑的心摸了又摸,于是姨母的话,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就算是世界末日。”

“其实我也觉得很幸福。”

江留月很小声的说,她可能觉得有些羞赧,手指不自觉的搅在一起,耳朵尖冻得红通通的。

她偷偷地瞄着权志龙,有些怕他听到,又期盼他是在装醉,会醒来逗她,可最后权志龙确实也是睡过去了,于是她只好舔了舔嘴唇。

江留月其实很想紧紧地抱一下权志龙。

但她的确是很会忍耐的小孩。

面对痛苦和幸福,甚至在这个瞬间汹涌而来的,山崩海啸的不安也一样。

她默默地在心里说:

“可能因为是世界末日,我才幸福的,也说不定呢。”

于是她最后也没做什么,只是悄悄地看着权志龙沉睡的侧脸,小手攥着他的手,任谁看了都能知道,她是怎么一颗心都扑在对方身上。

——权志龙却要好几年之后才知道。

却要等她命悬一线,游走生死之间,才在所谓的‘房间’里看到。

【塔伊,你想要什么?】

每次面对所谓的愿望都无动于衷的那个小孩,其实在无数次的偷偷地许下愿望。

大雪没有停止的夜晚,权志龙病倒了。

被梦游廊捅了个半死,又疯狂争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所谓的‘神明的力量’在支离破碎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负面情绪被放大数十倍,耳朵里的耳鸣和头颅里的绞痛从未停止……

他如此撑了几天,终于是有些撑不住了。

权志龙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让江留月去睡觉的,但他又贪恋她的紧张和温柔,隐约的预感让他疯狂的开始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他凝视着她的脸,就像是很多年前,江留月小心翼翼的,偷偷地看他那样。

爱要多么的卑微,才会难以启齿啊,塔伊。

“怎么办,也没办法联系医生……”

江留月却显然紧张坏了。

权志龙失笑:“就算有医生,医生也看不到我呀。”

“是哦。”

江留月闻言更紧张了:“那怎么办,我只带了布洛芬这种止痛药。”

“也能治疗发烧和头痛的。”

权志龙这种情况下只能说自己是着凉了,还特意握着拳咳嗽了两声,江留月伸出手给他揉胸口:“我去看看有没有梨子给你炖个梨汤。”

她要起身,却被哥哥攥住了手。

“……留在这。”

权志龙声音嘶哑的说,他紧紧地攥着那小小的手掌:“塔伊,留在这。”

“很不舒服吗?很痛吗?很难受吗?”

江留月不安的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被哥哥拉着,一只手摸摸他的心跳又摸摸他的额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

权志龙又觉得自己可能吓到她了,于是哑着嗓子撒娇,江留月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力气,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还是如临大敌的紧紧地盯着他,因为不能联网去搜索权志龙的症状也没有办法离开别墅,她只能祈祷那盒布洛芬能让权志龙好起来。

她这虔诚祈祷的样子把权志龙给逗笑了。

“这么乖。”

权志龙摸了摸她的额发,像是呼噜一只小猫一样。

“等哥哥好了,给你买奖品好吗?”

“你想要什么,塔伊?”

江留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她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每隔几分钟就坐立难安的摸摸权志龙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听见权志龙的玩笑话,她也笑不出来,反而快要哭出来一样,瘪着嘴用脑袋蹭哥哥的手,蹭哥哥的手臂,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鼻音:

“要哥哥快点好起来抱我。”

权志龙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半开玩笑说她是小色女,这时候还要试图掏空他。

江留月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的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痕迹,悄悄地别开脸把眼泪抹在抱枕上。

权志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渐渐地动作慢了下来,终于停止。

江留月受惊的猛然抬起头,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她哥的胸口和鼻子,确认呼吸和心跳都在,才脱力的重新坐回去。

权志龙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和煎熬,浓黑的眉毛紧紧地蹙着,眼皮下眼球在飞速滚动,呼吸也急促又粗浊。

他的手已经没有攥着她了,江留月赶紧去弄了冰袋过来给他冰敷,又用湿毛巾给她哥擦拭手心。

权志龙的体温忽高忽低,人像是被烈焰炙烤又被丢到雪地,江留月只好时刻注意着他的变化,时不时就要把冰袋挪开,用干毛巾给他擦干水分,但没过一会儿,权志龙的体温又变得滚烫,他大约是头很痛,就算是昏睡中,也试图用手去抓挠自己的头。

江留月赶紧攥住他的手腕阻止,用手指为他按摩太阳穴和以前爱头痛的部位,期盼这些行为能让权志龙稍微好起来。

她在这个间隙看向落地窗——雪越堆越厚,已经有一人多高,厚重的堆砌在窗外,雪景在此时此刻,已经从美丽的令人屏息变成令人胆寒的恐怖压迫起来。

最糟糕的是,即便如此,雪依然没有停。

江留月看着不时痛苦喘息的权志龙,看看毫无信号的手机,一颗心脏突突的疯狂跳动,强烈的不安像是寒气从脚底蔓延,让她感到了深切的恐慌。

“哥,志龙哥。”

在这样的不安和恐惧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地叫权志龙的名字。

她握着他的手,期盼他能回答她的呼唤。

“哥——”

“志龙哥,你在干嘛?”

尖锐的头疼褪去,耳鸣逐渐变弱,权志龙回过头,发现江留月正站在他的面前,歪着头看着他,她脸上还有演唱会妆容残留的闪粉,只有辫子被打散,变成可爱的蓬蓬卷披散下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好奇的看着他。

“塔伊。”

权志龙怔了一下,然后叫道。

“诶,怎么了,哥哥?”

江留月眨巴着眼睛,她的睫毛上还有小碎钻,眨动的时候亮晶晶的折射光芒。

“你发什么呆?快点,我们回去啦。”

她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拉他的衣服。

“……回去?”

“是啊,回去啦,大家都在等我们了。”

“大家?”

“对啊,你怎么了,志龙哥,你今天好奇怪啊。”

江留月凑过来,扑闪着眼睛,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你是累傻了吗?不过都结束啦,我们之后可以好好休息啦!”

她手腕上戴着好些色彩缤纷的塑料手链,抓着他的手腕摇晃的时候,哗啦啦的响。

权志龙看着她还带着婴儿肥和些许稚气的脸颊,周围的场景在这个瞬间,忽然有了声音和色彩,像是浪潮一样涌来。

凝固的背景开始流动,工作人员抱着箱子和海报在整理演唱会的物料,后台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熟悉的兴奋的起哄声和欢笑,他看见自己的成员们坐在镜子面前一边卸妆一边说笑,2NE1的姑娘们正一边扯着披萨往嘴里塞一边催促他们快点让位置;

早就离开了YG公司的seven哥、gummy姐,jean哥和sean哥也穿着演出服,tablo和几个老大哥在装腔作势说‘我们是新忙内’,psy哥正在和谁合影,头发抹了太多发油,即使在这里看都觉得反光……

甚至杨贤硕也在,他抱着自己三四岁的小女儿,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喜悦,正站在人群中和几个眼熟的管理层聊天。

“志龙哥,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

江留月晃了晃他的手。

“Alice~~~~你再不来披萨就吃完啦,你最喜欢的夏威夷口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江留月立刻大叫着安对松开了他的手冲了过去,权志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周边卫衣上印刷的‘YG family’的字眼,她腰上挎着蓝色的小熊腰包随着她蹦跳的动作上下扑腾。

“别看了。”

不知道谁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非要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你的女人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