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投降

宋虞乖乖地闭上了嘴。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讨价还价，让自己又多抄十遍。实在不行，找魏蓁求助吧，反正她什么都知道。

孟婉上了年纪，眼睛浑浊，到了夜里更是看不清字，写久了便眼睛酸涩，她闭上眼，

“家父当年的练兵之法写得过于简略，且多用于良家子，如今招募的是女兵，不能通用，待我整理之后，再交于你。”

说完，孟婉揉了揉太阳穴，“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将这些兵书熟读。”

宋虞托腮望着孟婉伏在案上的苍老身影和鬓边白发，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飘摇的疾风骤雨中，有一把伞，为她而撑。

从这天开始，宋虞每天早出晚归训练女兵，深夜还秉烛达旦地学习兵法，锥悬梁头刺骨，堪比高三。

宋虞想摸鱼，只是除了老夫人每天会抽背功课之外，魏蓁每晚也在一旁盯着她。宋虞有不懂的，魏蓁会答疑解惑，别的时间她就坐在一旁手不释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宋虞不堪重负，见赵十一每天混迹军营乐呵自在的模样，她便向老夫人“求情”，把赵十一也弄了来，两人一起学习兵法。一个人吃苦多没意思，见赵十一再笑不出来，宋虞心中便平衡了许多。

老夫人也有心栽培赵十一，赵十一聪慧有余，但谋虑不足，赵十一的武力，再加上一些用兵之法，成为叱咤一方的虎将，也并非难事。

赵十一遭受如此的无妄之灾，实在是有苦难言，但在宋虞的淫威之下，她也不敢说什么，便乖乖接受了自己这个“太子伴读”的身份。只是她大字不识一个，宋虞已经开始“兵者，诡道也”，她还在摇头晃脑的读着千字文，战战兢兢地拿着毛笔开始识文断字。

“要不课间休息一下吧？”宋虞一脸期待地看着魏蓁。

正在写“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的赵十一闻言也倏地抬头，眼底透露出兴奋的光芒。

屋内药香熏面，魏蓁身体本就羸弱，这几年流亡在外伤了根本，如今每日都要靠汤药调理，冒着热气的汤药摆在她的案前，她一只手撑着脑袋，对着竹简目不转睛。

魏蓁闻言眼皮都没抬，“半柱香前，阿虞和十一才去小解，一炷香前，阿虞又说眼睛酸胀，要做什么眼保健操，如今再休息，今日的功课怕是完不成了。我倒是无妨，只恐惹了老夫人生气，又要责罚你们。”

宋虞和赵十一的眼里没了光，只剩下一片死寂。宋虞想到，自己还欠三十遍《孙子兵法》，赵十一还欠五十遍《千字文》后，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说来奇怪，老夫人除了抄书，从来没有对宋虞和赵十一有过别的什么体罚，但老夫人身上总有种威压，让两人莫名觉得害怕。

魏蓁见两人收了想要休息的心，面如死灰的坐回原位之后，她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告，“老夫人乃开国名将孟韬之后，孟氏一族为大靖出了无数保家卫国的将领，其父孟嵩，便是灵帝时的镇国大将军，文韬武略，威名远扬。他留下的兵法遗稿，我如今读来，真是字字珠玑，裨益良多。阿虞和十一将来领兵征战，更应好好参悟其中的用兵之法，方不负老夫人一片苦心。”

宋虞和赵十一双眸失神地点点头，魏蓁这样劝学的言辞，她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宋虞托腮望着生涩的字句愣神，而赵十一手上沾了墨，她抓耳挠腮，瞬间成了一个小花猫。

“你们别看老夫人整日板着脸，我幼时听说，老夫人年少轻狂时，还差点女扮男装，随朝廷军队出征——”

宋虞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瞬间不困了，她炯炯有神地望着魏蓁，赵十一也立马坐直了身体，等着魏蓁的下文，魏蓁见两人被吸引了注意，摇头失笑。

宋虞见魏蓁半晌没有发言，心中有些着急，不由开口问道，“然后呢？”

赵十一在旁附和，魏蓁垂眸一笑，“把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我就告诉你们。”

魏蓁奸计得逞，只留下宋虞和赵十一两人抓心挠肝，好奇老夫人女扮男装从军的过往。

然而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一阵寒风朝屋里扑，吹地帷幕轻动，宋虞不由打了个寒颤。

孟婉身上带着寒气，她面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块系着羽毛的木牍，扫了一眼屋中的人，“你们都先退下吧。”

身后的婢女退下后，孟婉捏着木牍，面色沉地能滴出水，“崔治已经攻下南中，青州四郡尽归他所有。如今崔治军中士气高涨，他们的部曲已经向临封逼近了。”

听完孟婉的话，屋中的氛围瞬间凝滞，众人的面色都不算好。

南中沦陷，说明除了临封，青州其余诸郡都已经被崔治占领。按照孟婉的估计，最起码也要一年，南中才会失守，却不想南中的太守公孙谨这般没用，竟然这么快就投降了。

宋虞的骁麟军初建，尚未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且临封如今的粮草根本不足以和财大气粗的永安崔氏相提并论，一旦开战，只能从百姓头上加税。这是孟婉不愿意看见的。

“文郁，你如何看？”孟婉看向魏蓁。

魏蓁放下手中的竹简，“此时并不是与崔治开战的好时机，现在临封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孟婉点了点头，“文郁与我所想一致，太守大人呢？”

宋虞身体微晃，孟婉这一声太守大人，她可担待不起，她忙挺直了腰，顺着魏蓁的话说道，“我也和魏蓁想法一样。”

“既如此，你可有计谋，能不与崔治开战，又保全这一郡百姓呢？”

孟婉这一问，倒更像是师傅考察学生的学问，宋虞向魏蓁求助，但魏蓁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心知自己的军师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宋虞只好自己想办法。

过了半晌，在众人的凝视下，宋虞不确定地说道，

“要不暂且投降？”

室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

就连平时聒噪的赵十一，此刻也噤了声，不敢讲话。

宋虞打量孟婉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宋虞才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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